>她只是疲惫地笑笑。
他站在那儿,把托盘立在桌上,四下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忙……
“也就是八先令六便士的事。”她说。
“什么?——”他看到一个顾客,“我得去忙了。”
五分钟后,他又回来了,回来时,内心已经膨胀了。
“那不算多。”他说。
“无论如何,对我来说可不少。”
“为什么不让我给你?”
“什么?你?开玩笑!我打赌你是钱太多了吧。”
“没有。没事。你可以还给我,如果你愿意的话。”
“别傻了。”
“没事。拿着吧。我没犯傻。”
“别傻了。我想都不会想,百分之百。”
“但是如果你之后还给我,又有什么问题呢?”
她顿了顿,看向远处。“我当然会还给你。”她说。
“好吧。我把钱给你。这样你就能上床休息了。”
她仍然看着远处。“行吧。”他说。她很美,他几乎像是在向她求爱……
“好吧——如果我明天就还你的话……”
“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
“那好吧。”她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对你有多感激,对吧?”
“没什么好感激的。”
“当然有,我确实很感激。”
“不过,我跟你说,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在这儿给你钱。等你把这杯喝完,就去外面等我。我会溜出去把钱给你。那样最好,对吧?”
“好的。我现在走吗?”她又直起身子。
“不用。等会儿。我要去招呼几个顾客。我会看到你出门的,然后就跟出去。要是我出去晚了,你也别介意。好了——暂时告辞了。”他冲她笑笑,又走开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铆足了干劲,他冲她的方向看了一两眼,两人目光相遇,便冲她微笑。然后,他看到她起身,假装严肃而害羞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看来是在向他示意),穿过吧台,走了出去。
他又忙了三四分钟才闲下来,于是大胆地走到门外,来到街上。
他以为她就在门口,但是并没有,而是在大约二十码[8]开外的地方,正注视着一间已经关门的糖果和报纸店的橱窗。他向她走去,她迎了过来。清澈明亮的月光下,夜色显得清冷而静谧。从喧闹的酒馆出来,他仿佛从放纵走向了圣洁。出于对这种氛围的尊重,他压低了音量,她也一样。
“给你。”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十先令的纸币。
“哦——我不能拿这么多。我只需要八先令六便士。”
“没关系。拿着吧。”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她不再推辞,干脆地把钱放进包里,把包合上。然后抬头看着他,语调听起来好像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惩罚:“希望你知道我有多么感激——因为我是真心的。”
他伸出手去:“没事。很高兴我能帮上忙。”
“我明天来还给你。我会的,真的。”
“不用。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
他们的手仍然握在一起。“不论你什么时候需要帮忙,我还会帮你的。”她的语调还是那样,好像自己受到了惩罚,“我会的,真的。”
“咱们还是盼我点儿好吧。”
场面有些尴尬。她松开手,笑着把头扭向一边,礼貌而温柔地告辞。“好吧——晚安。”她说。
“晚安。好好地睡一觉。”
“一定。晚安。”
“晚安。”
他看着她的背影。她走到路口时,回头向他招招手,便消失了。他在午夜钟声酒馆门口站了一会儿,双手放在臀部,向两边看看,品味着夜色。接着他便走了进去。
[7]“妓女”英文为prostitute,此处艾拉有意把pros的音发得很重,表示反感。
[8]长度单位,一码等于三英尺,合零点九一四四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