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而来的女人,扬起的沙尘迷进她的眼,她手下意识地去挡,却鬆开了食盒,滚落到场中,惊了马。赵灿惊叫一声,还未怎样,便被一道飞身跃来的身影揽抱在怀中,自他自身做垫,在地面滚落后缓衝着停下。
他没顾上自己,第一时间急切地询问,「怎么样?!伤到了吗?」
而全然没注意,那匹受惊的马衝着苏时蕴而去。
求生的本能下,她用尽了力气往侧边跑开,却还是被踢到了肩头一处,阵痛地倒地。
在不过几步之距,一对璧人含情脉脉,怀中的女子,年轻娇嗔。
马蹄坠下,将藤花饼踩成了烂泥。
「皇后娘娘!」领她来的宫人惊呼的声音,终于引得了他的侧目。
他有些怔愣地望来,
苏时蕴满身沙尘,捂着肩头,狼狈地跌坐着,而她怀里的人,整洁干净,安然无恙。
分明处在干燥的陆地,苏时蕴却觉得好似落入了凛冬的深潭,不停地下坠、下坠,冷的锥心刺骨。
其后发生了什么,她似乎都已模糊,慌张搀扶、关心询问、呼叫御医……一切都像被糊上了一层,从前在心中那样清晰的面孔,在他眼前竟逐渐模糊,变作面目全非。
直到御医激动的一句:「恭喜陛下,皇后娘娘有孕了。」将她从这混沌中拖拽而出。
但谢闵的喜悦,她却再也无法共情到了。
这份期待,她只愿留与自己分享。
如今的天子,表达歉意的方式,变成了一箱箱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甚至到了快要临盆时,他不知为何,以安全为由,近乎等同将她禁足宫中。
苏时蕴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心中难得如此焦躁,她悄然派出自己的暗线,探查宫外的风声。
可竟得到苏家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谢闵已经将其压入诏狱的消息。
她直觉脑中血气翻涌,怒火与痛楚如烈焰焚身,她以腹中孩子做要挟,逼迫侍卫让步,她生平第一次拿剑,闯入了天子的宫殿。
他们爆发了从未有过的争吵,哪怕苏时蕴强迫让自己理智下来,细数所有她们苏家绝不会做此等事的细末证据,但谢闵却仍旧不为所动,
「朕保下你皇后之位,保下你的平安,已是对苏家最大的仁慈!你还想如何!」
他朝她怒吼道。
苏时蕴先是不可置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随后愤然地举起了手中之剑:
「我今日之剖白,便如昔年你母后容妃,她是何种性情何其无辜,你当真不知吗?!你和先帝到底是何算计,你不敢承认吗?!」
「住口!!」
他怒极,愤而打在她手腕,长剑叮地落地,仿若他们在之间隔出一条巨大的裂隙。
他神色晦暗不明,瞧着她,像是瞧着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站在权利巅峰后,只剩烦躁厌弃。
「带皇后回长宁宫,无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那日晚间,大喜大悲后的苏时蕴,早产下一个男孩儿。
她的身边,忙忙碌碌,人影攒动,唯独不见她的丈夫。
她近乎脱力,听着婴孩的啼哭,自己颈下的枕,只剩湿哒哒的一层泪痕。
她听见帐帘外,有人问,陛下呢?
陛下?今日歇在贵妃那儿了。听说,凝安殿水都叫了两次了。
她闭上眼,只觉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就要化作猛兽,将她一口吞下。
那一夜,长宁宫、凝安殿、诏狱灯火通明,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她不知过了多久那样梦魇的日子,梦中儘是亲人的血骨,
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不救我们!
……
儿啊,快跑,儿啊,快跑……
梦中之景可怖,她有时陡然醒来,发现自己不知第多少次,正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赶来的谢闵,紧皱着眉头,万般头痛地抚额:「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已经放过苏恆一命了,以命相逼的把戏用一次就够了!」
「你真是,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颗曾经为他忧为他喜的心臟,如今面对他时,早已如一潭死水,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看着窗外,说道:
「那株山樱,已经死了啊?……」
等閒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她施施然蓦地笑起来,那样无波无澜地看着眼前之人:「叨扰陛下了,臣妾有罪,今日起,便自请静养宫中。不必为臣妾烦扰,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她还有因为长年在外征战的而被免于一死的二哥,虽被遣至边境镇守,但有自己暗自留下的弦月庄照应,应能过得还算顺遂,她还有一对儿女,乖巧伶俐,他们都是自己的血肉至亲。
这世间不是非谁不可的,她还需要,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好好地,活下去。
可为何,为何,老天偏要如此对她!
筠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万佛寺祈福一程,她身子不适,便让她代为参加。
可待他们出发一日后,她无意翻到幼时那个木匣,里头的字帖与红绳保存完好,她想着,都说缘起缘灭,便让它们回归最初的来处,斩断这孽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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