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许赐没有去上体育课,而是待在教室写黑板报。时望借口躲懒也把课翘了,留下来给许赐打下手。
许赐个子高,即使写黑板最上行的字也不用踮脚,事实上没什么需要用到时望的地方。但是时望闲得没事干,就拎着彩色粉笔盒站一边,方便许赐换着颜色写。
许赐写到最后几行字,在粉笔盒里翻了翻,“蓝色用完了。”
“我去讲台找一找。”时望走向讲台,打开抽屉找出一盒新的彩色粉笔,拿着回到教室后面,“给。”
许赐闭了一下眼睛,没接。
时望问:“怎么了?”
“粉笔灰。”
时望立马放下手里的粉笔盒,“让我看看。”
许赐闭起眼,下眼睑带着一点红,时望凑近了用手小心打开许赐的眼皮,往里面轻轻吹了几口气。
“睁开试一下。”
许赐的睫毛颤动,慢慢睁开眼,他的视线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与近在咫尺的时望四目相对。
时望的手指停在许赐眼睛上方,克制住呼吸,问他:“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的话音落下,许赐突然移开了目光。
许赐后退一步。那动作其实是比较突兀的,由别人来做大概会流露出几分仓促意味,但许赐神色平静,因此看不出仓促感,还是惯常一般的不动声色。
许赐说:“好了。”
他从时望拿过来的粉笔盒里挑出一支蓝色粉笔,继续板书的内容,没有再看时望。
*
出完黑板报,时望坐回座位写今天的课后作业。许赐写了一个下午的板书,连午觉都没来得及睡,现在精神不太好,回到位置也一直不怎么说话。
时望说:“要不你就睡一觉,反正离下课还早。”
许赐没出声。
时望做完一套英语卷子,转头去看许赐,发现许赐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时望放下笔,小声问:“许赐?”
许赐闭着眼,阳光穿过窗外繁茂的樟树枝叶落进来,轻盈地停在他桌前。时望看见许赐眼睫和鼻梁上跃动的淡淡金光。
他睡得那样安静,眼角眉梢都干净,好像从来没有涉足过人间的忧愁。
他真好看。时望怔怔地想到。
如果可以……
忽然有一秒钟,思维不受控制。
也许因为此刻心跳的响动足以盖过其他理智声音,也许因为过往好几次趁许赐睡着都成功占到便宜的经验助长了时望的胆量,时望神差鬼使地站起来,俯身下去。
一个很快的亲吻,堪堪触及就分开,他甚至不敢亲到许赐的唇瓣,只敢轻轻碰一碰许赐的唇角。
时望心跳如擂鼓,满面通红地抬起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冒热气。
他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跑出教室,在卫生间水池前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接连扑了好几捧凉水。
这才稍微冷静一点点。
时望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回到7班教室。刚走进后门,他猛地停下来。
——许赐不见了。
——许赐不在教室。
那一刻,犹如数九寒冬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将时望身上的血管全部冻结。
时望站在原地愣了半分钟,终于反应过来,转身跑出去。他找完五楼一整层楼,没有找到许赐,于是跑下楼。
仍然没有看到许赐。
最后时望喘着气重新上楼,他走到四楼和五楼的楼层中间,抬起头,一道身影闯入视线。
许赐就站在楼道上方,是要下楼的动作,他可能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时望,和时望一样猝然停住脚步。
两人隔着长长的楼道对视,谁都没率先说话。
时望曾经收到过一条黑宝石项链作为礼物,那颗名贵的宝石色泽冷而沉,很像许赐的眼睛,却不及他好看。许赐的眼睛是一种更为通透的黑色,看着人时显得明澈又沉静,让时望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得不得了。
时望曾经许多次被这双眼睛注视过,可没有哪一次,时望在里面看见过那样复杂的情绪。许赐看着他,眼神是沉默的,带着一点迟疑,像真正被困扰到。
“你……”时望的呼吸艰难,控制住手指轻微发抖的幅度,哑声问,“你刚才是……醒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