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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藏身之所

LAIR:

1.可数名词,动物睡觉的地方。

2.形容土地休养生息的状态。

——《牛津英语词典》

25我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躲藏。大概六岁时,我就开始在花园里挖坑,挖得很大,像藏宝箱一样。挖好了,自己再蜷缩着藏进去。几年后,我又开始挖树洞。只要不怕被刮伤,且挖得足够深,在纵横交错的树根枝丫中,总能挖出静谧的大树洞。有一次,一棵甜栗树被风刮倒了。我们一帮小孩子便在它的树根里挖出了一个大洞。里面的空间十分宽敞,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潮湿味道,树根断裂处还散发着辛烈的香气。一天,在众人的怂恿下,我们的小伙伴安钻了进去。我们拿着冬青枝条,紧张地戳她的胸部,想让她怀孕。家里的长辈就是这样哄我的。他们觉得我还太小,不该打听这些异教徒干的事情。

而当真正的性爱来临之时,这种躲藏就变得更有必要了。从伯克姆斯特德小镇到波特恩德村(Potten End)的小路上,会经过巴尔博格林地(Bulbeggar’s Wood),林地中有一个泥灰坑洞。这是我最喜欢的秘密基地,我曾躲在其中尝试过各种私密体验。之所以胆子这么大,是因为从这里到大路,尽是茂密丰满的树丛。很快,我和初恋女友就在小镇中心路旁的一处昏暗而隐蔽的掩体中,有了一次惊险的遭遇。当她妈妈发现我们时,还在喊她“镇花”。大学毕业后,我在伦敦生活了一年。我没办法拥有26一个属于自己的体面房间,只得在一位朋友的杂物间里凑合了三个月。即使到了三十多岁,我拥有了一整片私有林地可以尽情玩耍时,我依然在冬青树和蓝铃花海中,寻找着往日可以藏身的“圣地”。究竟在躲避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那种躲藏的、未知的、无迹可寻的感觉,实在让人兴奋不已。

种种藏身之所,从天然洞穴到建筑物的回廊,它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呢?我认为,这些地方一眼便可看出,是集安全性和冒险性于一身,既能向外眺望,又能躲避其中,特别适合自我休整、幽会或短暂休息。从景观艺术理论的角度来看,这叫作景观的“瞭望与庇护”特征。不过,有个地方尚不算作藏身之所,因为那里只有庇护,全无瞭望。它就是我的奇尔特恩老家。那里是孕育我的摇篮,是我的隐居之所,是我用来逃避外面世界风浪的港湾。而从老家出走,拥抱成长,则是我迟迟未能完成的重要任务。

不过,在了解动物的藏身行为之后,我对自己的躲藏习惯也就释然了。艺术家大卫·纳什(David Nash)曾画过“羊群空间”(sheep spaces)系列作品,画的皆是羊群在休憩或藏匿时的栖身之所,比如树根下,或乱石边的一些隐蔽角落。早春时节,雄鹪鹩也有类似的躲藏行为。在求偶大戏上演之前,雄鹪鹩会先制作五六个精致的游戏巢。它们以精湛的技巧,乐此不疲地穿插、编织着苔藓和羽毛,只留一个小孔作为出入口,约翰·克莱尔将其比喻为“酒桶上的木塞孔”。不过这都是些单身汉的活计,雄鸟做这么多巢,只是为了练习、找乐子和相互炫耀而已。

***

我此次东行的目的地,多少也算是一处藏身之所,是我偶然觅得的短暂隐居之地。当下我的境况尚不足以构建一个正儿八27经、完完整整的家。我需要的,只是个方便的、能凑合住的地方,隐蔽点儿就更好了。我与女房东凯特在谈租房条件时,也全是出于这种考虑。我不会一直租住在这里,没有带大件行李,也没有任何精神上和情感上的包袱。我们甚至连租房合同都没签,因为那样有点太正式了,甚至带着些许殖民色彩。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当凯特去伦敦出差时,我要帮忙照顾她的三只猫,还要关照立刻跃上我心头的、树林里的一大堆无助的小动物。我还得担起照看房子、收快递、接待水管工等一应杂事。有空时,我得去看看周围的野生动物,院子和沼泽地里的大黄蜂,时常在阁楼上安家的长耳蝙蝠和雨燕,以及经常光顾喂食器的成群的鸟儿。

起初,我几乎无暇关注周围的环境。这个农场的位置比较偏僻,常年潮湿,因生长着成片的帚石南和荆豆而得名。最初几天,我眼中的景象,可以用房地产经纪人的行话来完美概括:17世纪农舍、温馨宜居、半木质结构、原始风、木地板、九间房、作家和隐士的不二居所。我尚未走出最初的文化冲击,不过,我只关心自己在一楼的那间小屋,以及如何在短短两天之内,重拾我四十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

走进我的小屋,仿佛走进了一片小森林。小屋的周围和两侧全是石化的橡树林,光秃秃的,泛着陈年白骨的色泽。屋内的地板用15厘米宽的橡木铺成,中间放着一张橡木桌。可以说,小屋里的橡木比外面的还要多。北面的窗户上有窗棂,是橡木做的,窗外是一大片坡地,绵延至韦弗尼河畔的柳树林和赤杨林。南面有一块甜菜地,坡度缓缓向上,直至山脊上的庄园树林。在28(1)树林与我的窗户之间,是一个带围墙的院子,里面种着一棵梨树,还有几株爱尔兰紫杉。鸟儿让整个院子活了起来,生命的气息从窗外扑面而来。雉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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