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鼓桥跨河而建,直通河心的中洲观音寺。桥宽十间,因此也被称为“十间桥”。
站在桥下,需要仰望才能看到高高拱起的桥峰,前来参拜观音的人们络绎不绝,宛若无数细小的人偶。
田坂甚内迈步上桥。由于临近入海口,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海潮味,朱漆护栏上有海鸟随处小憩。
甚内在十间桥的桥峰驻足俯瞰,五六间之下的河面上,一只摊放着渔网的小船顺流而下。
接着,甚内看向大桥彼端的中洲观音寺。
寺院的建筑布满了整个中洲小岛,一条参道1与桥面相接,串接起了两层楼高的梵天门、直插云霄的五重塔,以及铺着镶金瓦片的观音殿。
一个身着旅衣的老妪与甚内擦身而过,看上去是个远道而来的虔诚信徒。她不避路人的目光,直接在桥上跪了下来,手捻佛珠默默祈祷。
初来乍到的人,一定会被跨过桥时看到的庄严一幕深深震撼,以为那就是传说中的极乐净土。
但甚内却不以为意。中洲观音寺虽然看上去金碧辉煌,却很难让他喜欢起来。
走下十间桥,便是挤满了参拜客的商铺街。甚内径直穿过熙攘的人群,丝毫没有往旁边多看一眼。
今日的来客尤其多。
每月初午日,中洲观音寺都会开办庙会,并遵照惯例举行一场人偶戏展演。因此,爱凑热闹的人们会在这一日蜂拥而至。
钻过巍峨的梵天门,甚内来到了人声鼎沸的广场上。
广场的东西两侧各停着一辆设有人偶戏台的双层花车,它们正在静候出场。
甚内穿过嘈杂的人群,向观音殿走去。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来客竟寥寥无几。
他在参道旁的百度石2前停下了脚步。
与视线齐平的位置上,白色石柱像方形灯笼一样四壁镂空,每一面都插着几根串有神签的铁棒。这种组合就像“算盘”,参拜者可以通过拨动铁棒上的神签,记录自己参拜的次数。
甚内面前的“算盘”已然被动过了。
他抬头望向观音殿,要找的女子果然就在那里。
她穿着那件很好辨认的红色小袖,乌黑的长发用簪子高高盘起,裸露的后颈白皙得令人窒息。
甚内已经查明,这个女子名叫伊武。
她居住在幕府精炼方技师钉宫久藏的宅邸,但不知是久藏的家人还是侍女。久藏没有妻子,而且也没听说过他有女儿。
每次到河边来办什么事,伊武都一定会来中洲观音寺进行百度参拜。
从百度石上的“算盘”记录来看,她的参拜即将完成。
为了不惊扰到她,甚内站在远处耐心等待。
伊武参拜完后原路返回,与在百度石边的甚内迎面相遇,不禁面露疑惑。
“大人找我何事?”
她的双瞳像墨绿色的玛瑙一般通透无瑕,又深邃得惹人沦陷。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伸出纤白的手指,将“算盘”一端的最后一张神签拨向了另一端。这是甚内第一次听到伊武的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要低沉稳重。
“你好像常来这里参拜?”甚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镇定如常,就好像是在和对方闲聊一般,“我总是看到你,所以有点好奇。”
“是吗?”伊武似乎心存疑虑。
“啊……其实是因为我在故乡有个妹妹,你和她长得很像。”
“大人尽管编,我是绝不会上当的。”伊武说着,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
“我说的句句属实!今日小商小贩都出来了,我请你吃团子如何?”
“好啊,”伊武整了整红色小袖的襟口,“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主动来和我说话。”
虽然嘴上同意,但伊武的表情似乎并不兴奋。
上钩了——甚内心中暗喜。
两人沿着参道折返回广场。行走间,甚内回想起了一个月前被幕府悬砚方3长官召见时的场景。
“暗查精炼方的资财流?”
跪伏在地的甚内抬起头,端坐在前的悬砚方长官柿田阿路守轻轻点了点头。
“每年,世袭贝太鼓役一职的芳贺家都会把一千五百两公银拨给精炼方,而且无人过问个中缘由。”
“您想让我去调查此事?”
甚内是一名公府密探。幕府官吏若未经许可擅自派密探调查这种无人敢过问缘由的事,一经发现必将被定罪论处。
柿田这是在派甚内做私家密探。
“只要能抓住他们一个小把柄,就能让他们听命于我。哼,区区一个贝太鼓役,何足为惧!”
柿田说罢,用指尖扯了扯长如须发的白眉——这是他心焦气躁时的怪癖。
顾名思义,“贝太鼓役”指的就是两军交战时用法螺贝和战鼓奏乐的官职。从天府设立时起,这个职位一直由芳贺家世袭。然而如今战乱已平,贝太鼓役便赋闲在家,只需在每年举办一次的鹰猎4大会向大将军交差便可。至少,在平民百姓和大多数幕府重臣看来是这样。
悬砚方掌管着幕府的财政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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