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尔闻到了他的利爪们的气味，还有挤在攻击艇闷热的船舱里的湿毛皮、枪油、海盐、铁血、腐烂的鱼以及燃烧的塑料的气味。这些东西被堆放在一起，就像黑魆魆一片中拥挤纠缠着的沙丁鱼一样。空气很沉重，让人感到压抑。黑暗中，他与他的利爪们感受着彼此带有血腥味的呼吸。
狂野。忠诚。
攻击艇冲向岸边，碳纤维船体振动着，砰砰作响，拍打着海浪。船舱里的嘈杂声就像建筑工地上的打锤声，一直不绝于耳。船身颠簸震动，图尔的利爪们也都跟着不断左右摇晃，但是没有人抱怨。速度就是一切。速度、雷达偏转度，还有运气。
爆炸的震响穿透了攻击艇，盖过了船里的噪声。
图尔竖起了耳朵，用獒犬般的鼻子嗅着空气，很是疑惑。好像差一点儿就击中他们了，好像是导弹袭击。好像在海洋中，在他们周围。他的群队战友都在死去，血块和骨头碎片与其他船体的碎片不分彼此地混合在一起。
又一声爆炸震响。
也许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就差他们了。
也许他们永远无法上岸。
他们的攻击艇向前冲去，猛击海浪，好似一枚莽撞的鱼雷，带着炸药直奔海岸。
他们又差点儿被炸到。船急转强震。一些利爪跌倒了。空气中充满新流的血中铁刺的气味，依然没有人抱怨。船又加速了，海浪又开始隆隆作响。利爪中响起赞许之声。他们不会死在水上。他们会到达岸边。他们会战斗。
一盏灯亮了，闪烁着红光。
红灯、红灯、红灯。
利爪们做好了准备，挣扎着移动，蜷缩在一起。他们检查了武器和彼此的装备。前锁扣、设备束带，他们发出声音彼此确认，竖起大拇指，裸露獠牙。
红灯、红灯、红灯。
绿灯。
船尾打开了，一阵热带海风扑面而来。
快走快走快走。
大家鱼贯而出。五秒钟之内，大家全力以赴，飞速跳下水去。翻滚、下沉、定向。现在，他们奋力向海岸游去。周围的水面炮火连天，却几乎不能阻止他们的前进。
他们逃出汹涌的浪，奋力游动。海浪和泡沫追咬着他们，子弹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海滩上，攻击艇熊熊燃烧，他们被冲击到陆地上。敌人远程控制沿岸的防御工事，一顿轰炸，炸出一个个地狱般的大洞，要埋葬图尔和他的利爪们。
图尔呼啸着冲上泥泞的海岸，他的利爪兄弟姐妹伴随他的左右，他们都怀着杀戮的欲望长嗥。
人类在等待。柔软、缓慢、无能的人类。
图尔一手拿着砍刀，一手拿着枪。子弹从枪口喷薄而出，人们被炸得四分五裂，凄鸣着死去。图尔掉进了防守战壕，嗅到了利爪们的气味，听到了利爪们的声音，他们都在他的身边。他不需要看到他们，不需要说话，他实在太了解他们了。他的大砍刀穿过战壕，如一把镰刀在收割。人们在他所经过之处倒下一片，就像血迹斑斑的麦穗。
他爆发出一声胜利的咆哮，同他的利爪、拳头、獠牙们的号叫声交响着。那是他的排，他的连。他们所有人都高呼胜利，要向他们的领袖献祭。
战神是有孩子的。
而现在，在梦里，图尔明白了那时尚未懂得的东西。一切太容易了。真正的屠杀才刚刚开始，反击迫在眉睫。图尔在梦境与回忆中加入他的同伴一起庆祝血淋淋的胜利，同时也在为他的利爪们感到悲伤，因为他们许多人将会成为加尔各答虎卫队的虎口之食。
但即便是这样的悲伤，也比不过知道自己的神最终会向他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