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吴村长只能让妻子带着提辖去后院提菜,自己陪坐在正堂上,继续同税官、县令几个过茶、用饭。
他这儿才起身,准备给几位大人再添一盏。
那边后院就突然传来数声嚷嚷,然后就是嘈杂人声并厚靴子落地的达达声。
提辖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将一团黄芽砸到桌上——
「姓吴的,你这什么意思?」
吴刘氏跟在后面,脸色惨白、神态慌张。
村长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当场起身来陪笑道:
「官爷,是不是这笨娘们说错什么了,您消消气、消消气——」
提辖怒极,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又拎起手中一头芜菁:
「你自己看看!你这菜上怎么有字?!」
「若被禁中省院的老爷们看见,他们会怎么想?!」
有字?
吴正这回也慌了,他扑上前拿起那头芜菁,发现圆胖的菜团上,竟然有个用针扎出来的「千」字。
而那黄芽的茎秆上,也扎着一个小小的「州」字。
因为针孔太小,他们刚开始并没发现,如今菜被摘下来放在窖里几天,针孔的位置渐渐变色,这才清晰地显现出来。
「这……」吴正惶然,转头看妻子。
吴刘氏也是摇头,更告诉他:「后、后院的菜、菜上都有……」
「什么?!」
吴正这才急了,丢下那两棵菜就往后院跑。
结果去到后才发现,那些他们从陈婆婆六亩地上顺回来的黄芽、芜菁,都被针刺了各种各样的小字。
提辖跟着走了过来,脸色铁青:「吴村长,本官需要一个解释。」
不明所以的县令、师爷,还有税官也紧随其后。
「我……」
刚才在筵席上还能侃侃而谈的吴村长词穷,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菜上刻字,意图不明,」提辖寒声道,「你是想被以巫蛊罪论处么?」
巫蛊重罪,罪夷三族。
吴村长一下吓软了腿儿,吴刘氏更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这菜、这菜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提辖沉眉厉色,「那怎么来的?!」
「我……这……」吴村长犹豫半天,咬牙道:「是、是我管人买的。」
「买的?」提辖身边的官差已围了上来,「管谁买的,可有人证物证为凭?否则你想要藉机脱罪!」
「我……」
「吴村长,」税官似笑非笑上前一步,「眼下可还在国丧期间,朝堂之上为着立后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你这事……可大可小啊。」
京畿小村落的村长当然不知什么朝堂上的大事。
他这话,分明是说给杂买务的提辖听。
那提辖一听就明白了同榜这是在点他,脸色更加难看,他盯着吴正,「若你说不出卖家是谁,又拿不出依据,我便只能当你是罪魁祸首了。」
「到时,是抄家落狱流放,还是凌迟绞刑夷三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吴村长跪倒在地,脸上血色褪尽。
半晌后,吴刘氏忍不住哭起来,承认了:这些菜是她偷的,偷的隔壁陈家村那一户豆腐坊的,就从那六亩地上偷的。
又是豆腐坊?
税官和提辖面面相觑,半晌后,吩咐人去将陈婆婆、杨氏夫妻带过来问话。
陈婆婆带着陈槿、蒋骏,杨氏夫妻抱着孩子,不多时就来到了吴村长家。
提辖和税官问过前因,知道两家人之间因卖田庄之事生了龃龉,也知道了因为杂买务单子、偷菜等事,双方闹上过公堂。
中间推搡打人、赔款等事更不必再提。
提辖皱眉,指着地上的菜问杨氏夫妻:
「所以,这些黄芽菜、芜菁你们认得么?」
杨叔将孩子交给妻子,自己膝行过去细看了看,然后伏地拜下:
「回大老爷话,小民认得,这便是小民田里的菜。」
他这话才说出来,旁边的吴刘氏就尖叫起来:「大老爷您可听着了!这菜是他们家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可没有行巫蛊之术!」
她这样无礼,提辖官也不惯着,当即就叫两个官差堵了她的嘴,「没问你,不得喧譁嚷嚷!而且你偷菜也是犯罪,别以为你多清白!」
等料理了吴刘氏,提辖才转身来继续问:
「那,菜上的字,是你们刺上去的么?」
杨叔再拜,俯首:「是,是小民刺上去的。」
这夫妻俩态度平和,与吴正一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说是提辖官,就连税官都有些不忍心,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菜上刺字可能会以巫蛊论罪,你们可想清楚了。」
杨叔却不慌不忙,说出那般他早熟记于心的话:
「回大人,字是小民刺的不假,但并非是巫蛊,而是祝祷。」
「祝祷?」
杨叔转头,看了妻子一眼。
杨孙氏会意,将孩子又递给丈夫,从袖中摸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她也恭敬拜下:
「刚才两位大人也提到,国丧当前。」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