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不过是换她来照顾他罢了。
「那时候你照顾我,可曾觉得辛苦?」
沈千聿道:「自是不曾。」
宋挽闻言一笑:「我亦如此。」
「并不辛苦,且甘之如饴。」
将纯铜打造的汤婆子灌满热水,宋挽在外包裹上一层厚厚的棉巾,将它塞入沈千聿的被子中为之驱寒。
「挽儿。」
「嗯?」
「明日我们去京郊别院可好?若时间不足,我想去那处与你共度余生。」
「不好。」
宋挽笑道:「我知你心思,你何尝是想到那京郊别院去?你不过是记挂着曾答应过会带我回去,却一直不曾实现这诺言,心中有所执念罢了。」
他重诺,事无巨细难易,但凡应承过自己的他如论如何都要做到。
可眼下并不是他兑现承诺的好时机。
「宫中小院温暖,且有太医随时侯在侧,这处比京郊别院更适合你养病。」
轻轻拍了拍又生执拗心的沈千聿:「这事你不要惦记了,且欠着我罢。」
见他想要说话,宋挽笑道:「待来生,待来生你来寻我,再还此情。」
「好,来生我定再寻挽儿,还今生所欠的情意。」
这话说完,沈千聿心中大石放下,不再困于去京郊一事。
又过三年,沈千聿的身体已呈油尽灯枯之势。多数时候他都陷于昏迷中,不知世事。
宋挽仍如往昔一样静静在他身边候着,白日他沉睡,她便侍弄花草亦或同蘅芷唠唠家常,念叨念叨过去。
但不管沈千聿何时清醒,她总会在他身旁。
盛夏一日,沈千聿忽然起身。
「挽儿?」
「我在。」
他伸出双手胡乱在空中抓了几下,宋挽见状连忙握住他的手。
沈千聿转过头,看着宋挽落泪道:「挽儿,我好似睡了许久。」
「我好似许久不曾见过你。」
「昨日刚见过的。」
沈千聿摇头:「我不记得了。」
他将手伸到宋挽面前,轻轻抚着她的面颊。
相濡以沫多年,他怎么还是瞧不够眼前女子?
指尖在她眉眼间滑过,沈千聿心中抽痛。
他的挽儿苍老了许多。
女子不復少年时皙白肌肤,不施粉黛的双颊也透着淡淡青斑。可她的眼神从未变过,日久经年,她眸中仍是他们少年夫妻相伴时的温柔和软。
「挽儿。」
「我在。」
「你别恨我,别恨我会先你而去。」
沈千聿双眼浑浊,话语含糊:「挽儿,我怕。」
「我怕……」
他的手掌十分有力,好似从心底迸发出一股怪力,拉着宋挽的手许久都未曾鬆开。
「无需怕,有我在,无论何时何地都有我在。」
「晏儿……」
「你想见晏儿?」
沈千聿抬起头看着宋挽默默落泪:「让晏儿照顾好你。」
「若我去后,你应多食肉食,晚间身侧留人。」
「我知。」
一颗颗泪砸在二人紧握的双手上,宋挽心头剧痛,万般不舍。
「别哭,你不喜哭。」
沈千聿看着宋挽,眸中满是留恋。
「我去后,不入沈家皇陵,你让沈时晏为我二人寻个山明水秀之处。」
「好。」
「若我去后,国丧改为二十一日,准民间嫁娶、开市。」
「莫耽误万民生计。」
「好。」
「骁儿……」
宋挽道:「我让晏儿给骁儿去信,赶得及。」
沈千聿点头。
沈时晏同沈时骁虽都是他一手带大,但私心里,他总更怜惜沈时骁一些。
沈时骁性情似宋挽,从不说半点自己的心酸委屈,他瞧着沈时骁,便总能想到处变不惊的宋挽。
若是可以,他想见沈时骁一面, 若是不能,便也罢了。
「我还是不放心你。」
「谁人照顾你一日三餐?穿衣用饭?」
沈千聿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你心重,不耐与人说心中事,怕是别人伺候不周也不会言语……」
他越说越是不甘,眸中泪水更甚。
宫中宫女侍人千千万,可挽儿不会同他们说心中之言。
他垂垂老矣,落起泪来格外悲痛,惹人心碎。
沈时晏收到六垚传信的时候,丢下一众大臣跑到小院。他进屋时候,沈千聿还拉着宋挽的手,久久不曾鬆开。
见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儿,沈千聿淡淡一笑。
「晏儿。」
「孩儿在。」
沈时晏双膝跪地,侯在床榻前。
沈千聿看了他许久,最终方低声道:「照顾好你母后。」
几句话已费尽他全身力气,沈千聿只觉身上困顿,忍不住浅浅睡了过去。
众人都以为他撑不到多久,却未想他昏迷许久,仍留有一口气在。
哪怕已多日未进一滴水,他胸前仍有淡淡起伏。
宋挽见他这般,亦久久食不下咽。
「母后,你前去歇歇,父皇由孩儿来守。」
他母后已守候父皇多时,身子早已吃不消。沈时晏瞧着心疼,便让身边宫搀宋挽去榻上小憩。
听着耳边呼吸声,沈时晏跪在床榻之前默默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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