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前往科斯特

西部峡谷中的许多小村子之一。

[12] 人们大多留在家中，今天要给坚果去壳并碾碎它们，还要编织芦席和修葺屋顶。随后的一天一夜暴雨如注。卢伯克在火边经历了一连串日出和日落，看着火花噼啪作响地变成火焰，既享受着熊熊火光的温暖，也在卷起冰冷灰烬的夜风中瑟瑟发抖。他日复一日地注视着村中的生活和人们留给考古学家的礼物：遗失在草丛中的工具，倒在贝丘上的垃圾，为疏导雨水而挖的坑。然后霜冻开始了。夜间，他蜷缩在火边留下的兽皮和织毯下。

一个刺骨的夜晚过后，卢伯克看到那个老人被从床上抬下，放到淡蓝色天空下覆盖着霜花的草地上。整天都有人来到他的尸体边致敬，回忆他如何教会他们打猎和捕鱼，想起他讲述的人们居无定所的“往昔岁月”。那天晚上，他被埋在茅屋后面。人们举办了宴会，萨满歌唱、跳舞并做了祈祷。一个老妇人在阴影中抽泣。

冬天来临，卢伯克仍坐在火边。现在，他看到各个家庭收拾了自己的财物离开村子。有些人一同离开，有些则独自而行——他和未来的考古学家都不知道他们去往何方。但在公元前6000年，除了等待人们归来的卢伯克，没人在科斯特过冬。

春天时他们回来了，人们修葺清理了茅屋，开始新的一年。有些人坐在卢伯克身边，花了好多个小时将纤维编织成新的渔网。有时，他看到那些人从河边归来，网中装满了鱼。夏天，卢伯克听到他们计划捕猎白尾鹿。整个秋天，村子里都回荡着将坚果磨成粉的声音，不仅有山核桃，还有核桃、橡子、榛子和美洲山核桃。然后，人们再次离开，留下卢伯克面对又一个霜雪交加的冬天。生活就这样年复一年地延续着，直到有一年春天，人们没有回来，村子回到了自然的怀抱。后来考古学家所谓的科斯特第8阶段就此结束。 [13]随着岁月的流逝，卢伯克看到房屋倒塌，木料腐朽。贝丘中萌发出新芽，逐渐长成向日葵和接骨木，还有橡树和山核桃的树苗。草丛早已掩盖了丢失的工具、排水坑和墓地上的低矮土丘，而随着雨水从谷壁上倾泻而下，带来的泥沙又淹没了草丛。卢伯克目睹自然夺回曾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加工成刀和矛尖的石头，被用来建造房屋的木头、芦苇和树皮，被人类加以利用、而非留在土中腐烂的动物骨头、兽皮和内脏。

雨水一年年增加，河水漫出了先前的河岸，水势日益浩大。每年的洪水不再排干，昔日的沼泽和草地上形成了湖泊。现在，卢伯克看到一群群大雁、鸭子和天鹅发现了这些新的湖泊，把它们变成夏日的家园。湖水中很快鲜鱼成群，贻贝成堆。

然后，在一个春日的早晨，某种奇特的声响把他惊醒。1000年后，人类回到了科斯特。卢伯克决定站起身，看着他们到来。他从齐膝深的泥土中抽出脚，那是在他耐心等待这一刻的过程中在他身边积累起来的。但他看到的只是有几个人从河边走来。他们径直穿过这里，非常疑惑这片林地、河流和湖泊一应俱全的隐蔽山谷是否曾有人居住。

随后的一周有几个家庭到来。有的支起帐篷，用枯树枝搭起窝棚，有的则开始砍树、清理灌木丛，并建造自己的房屋。几天后，新村子初现雏形，20世纪70年代的考古学家将称其为科斯特第6和第7阶段。 [14]虽然属于不同阶段，但本质上大同小异，因为人们还是靠打猎和采集为生。随后的那个夏天，为了建造更多房屋，人们在山坡上筑起平台，并挖出壕沟安放柱子。卢伯克帮助他们扶住木头，然后用石头固定，还帮着把小树苗编成树墙。他和女人们在河边度过了几天，将篮子提到沼泽接骨木和向日葵干燥的头部下方，接住摇下的种子。有时，他在黎明时分站在新形成的齐膝深的死水潭边，准备帮人们将沉重的网抛向绿头鸭和赤颈凫。他有时去林中追踪鹿，有时留在村里打扫房屋。晚上，卢伯克在脸上涂了颜料，和科斯特人一起绕着茅舍间新点燃的火堆载歌载舞。

现在的定居点比之前更大，至少有十几间茅舍和将近100人。食物的品种也丰富得多，除了鹿，浣熊和火鸡也被加入了食谱，黏土围边的坑里正文火蒸着许多种鱼和贻贝。每年坐独木舟前来的大量访客让村子变得繁忙许多——河流不仅是捕鱼场所，现在也成了通路。他们带来了交易品：五大湖的铜、墨西哥湾的海贝、未来俄亥俄州的优质燧石。这些材料大多会被制成手镯和吊坠，但佩戴者似乎只是少数人而非多数人。

因此，改变正在发生，旧有的平等主义开始出现裂痕。卢伯克想起了差不多的年代自己在中石器时代丹麦的旅行，回忆起农民的斧子和谷物如何帮助摧毁了古老的狩猎采集者生活方式。他还在科斯特注意到另一种社会变革的标志：死者不再全部被埋在一起。有任何身体疾病的人被埋在茅舍背后靠近垃圾堆的一块肮脏区域的浅坟里，而去世时身体健康的人则被安放在俯瞰河流和湖泊的崖头墓地中，那里是阳光最早照到的地方。 [15]村子欣欣向荣，这种状况将持续到它最终在公元前1000年左右被废弃。在此之前，村里的农民们将利用一系列全新的驯化植物，它们是卢伯克帮助采集的沼泽接骨木、向日葵和藜的后代。再后来，伊利诺伊峡谷中的居民将最终接受很久很久以前诞生于墨西哥中部的作物，即南瓜、玉米和菜豆——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