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错觉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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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包括谢弗勒尔在内，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在19世纪的法国，“颜色在相互之间没有发生物理作用的情况下发生变化”的观点是极具挑战性的，我们现在的解释就更加具有挑战性了。化学不久前刚刚摆脱炼金术的魔法信条。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人类某种奇怪的生理性质是人们对哥白林织物所有抱怨的罪魁祸首。

1835年，经过十几年的研究，谢弗勒尔出版了《和谐和对比颜色的原理》（The Principles of Harmony and Contrast Colors）一书，讲述了自己漫长而奇怪的研究历程。他在前言中写道：“我恳求读者在看到关于同时对比现象的论断时永远不要忘记，‘一种颜色由于旁边的另一种颜色而改变’这一说法并不意味着我们所看到的两种颜色或者说两件实物发生了物理或化学上的相互作用；它只意味着当我们同时感知这两种颜色的印象时，它们在我们眼前发生了改变。”谢弗勒尔认识到，“现实”的变化发生在大脑之中，而不是发生在外部，这一思想跨越曾经使歌德在彩色阴影上栽了跟头。

在谢弗勒尔取得突破后的岁月里，他关于感知的研究有力地扩展到了其他领域，导致了颜色理论的创立，这种理论今天仍然在被艺术家使用。颜色理论包括对于对比效果以及着名的谢弗勒尔色盘的研究。谢弗勒尔色盘是一种圆盘，显示了每一种颜色的感知是如何被周围颜色影响的。

谢弗勒尔的研究使艺术家们第一次拥有了谈论我们最抽象的感知之一及其相互作用的通用语言，尽管画家们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使用并置和背景。和谢弗勒尔同时代的欧仁·德拉克罗瓦（Eugène Delacroix）曾经发表过一句有名的吹嘘性言论：“我可以用泥浆为你画出维纳斯的皮肤，条件是你允许我按照自己的意愿描绘她周围的事物。”德拉克罗瓦非常善于利用这种几乎击垮哥白林工厂的“错觉”，他影响了后来的印象主义画派，该画派支持更加“真实”但不太“现实”的感觉。最近，已故的光线设计专家丹·弗拉文（Dan Flavin）和画家布里奇特·莱利（Bridget Riley）等当代艺术家将他们对于感知的有意识运用发展到了新的极致。

弗拉文尝试了他所说的“颜色的偶然”，其要点在于不包含观众认为他们看到的颜色。莱利五颜六色、令人眩目的帆布上的颜色条纹和波浪（与她更着名的、对感知加以利用的单色作品形成了对比），可以根据相邻颜色的不同而发生变化，这与哥白林织锦非常类似。

米歇尔·谢弗勒尔在染色主任的位置上工作了30年，最终在102岁那年去世。他是化学史上最显赫的人物之一，一直过着以工作为导向的简朴生活。相比之下，雇用他调查织锦的路易十八在将谢弗勒尔任命为染色主管的那一年（1824年）秋天去世了。这位国王并没有活着看到织物颜色发生变化的原因，这也许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因为他也没能看到法国君主制几十年后彻底被推翻的结果。哥白林工厂的混乱并没有影响法国历史，但它改变了艺术史。

说到感知……即使是在最简单的大脑层级，即颜色感知（如果某件事情适用于这一层级，那么它也一定适用于比这更加复杂的所有层级），谢弗勒尔的故事告诉我们的最重要的道理是……背景意味着一切。

为什么？

背景意味着一切。

要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仅要理解大脑是如何工作的，而且要理解身为人类意味着什么。（顺便说一句，我们还要理解身为蜜蜂，或者其他任何生命系统，是什么感觉，因为蜜蜂也会看到所谓的错觉，这意味着它们进化出了与我们类似的感知技巧。）

大脑必然是一个连接性器官……是终极的超级社交系统。因此，它通过关系来运转。大脑不会做绝对的事情。这是因为，意义无法在真空里形成。我们感受到的所有信息也许是无意义的，但如果没有一百万个同时出现的不同的交互性模糊概念，大脑无法为它那庞大的解释系统提供任何支持。背景和定义背景的关系（比如连衣裙例子中一幅图像不同光谱区域之间的关系）一直在变化。虽然我们无法接触任何光谱刺激源的客观现实，但是空间和时间中的重合关系为我们提供了大量比较数据，可以供我们的神经信息加工过程构建有用的主观感知响应。检测不同（或对比）对于大脑的运转非常重要，因此当我们的感官缺少不同的关系时，它们会停止工作。换句话说，我们需要对于常规的偏离。

以眼睛及其工作方式为例。扫视和微跳视是你的眼睛一直在进行的微小而无意识的颤搐运动。它们是抽搐版的“织锦”（这是为了让我们的主题保持一致）。这些神经生理运动使我们看似平滑的视觉成为可能。

证明这一点的人是苏联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亚尔布斯（Alfred Yarbus）。20世纪50年代，亚尔布斯制造了一个发条橙式的装置（Clockwork Orange-esque contraption），可以让一个人的眼睛保持睁开的状态，并且将他的眼皮向后拉，以增大曝光面积。当亚尔布斯向被试者展示视觉刺激时，他通过一个“吸收帽”（suction“cap”）跟踪被试扫视运动的弧线和直线。亚尔布斯的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