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空间：心理的防线

这里所说的空间，并不是指那非要到天文台一游才能理解的广袤太空。当然了，天文台绝不失为寓教于乐的好去处，但我对天文没什么发言权。在这里，我所谓的空间指的是我们的私人空间。我们的坐姿有的挺拔有的佝偻，与他人的距离有的近有的远，占据的空间也有大有小，而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占据空间的方式会通过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对我们的观念和行为产生种种影响。

人们对物体方位的认识由来已久。中国的风水就是一门讲究家具和室内装饰和谐的古老艺术，风水家们认为，通过为人员、物体、建筑在环境中选择适当的位置，我们便能够改善我们的生活质量。通常认为，我们在房间里落座的位置对我们的成功和健康的影响是最大的。具体来说，我们应在落座时选择背靠墙壁、面对整个房间的位子。如果房间里还有其他人，那么人人都应选择能够看到别人的位置落座。这些建议并非出自研究和实验结果，而是源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宇宙观。风水中的惯例被许多西方设计师和建筑师所采纳，这不仅让他们的作品更上了一层台阶，也赢得了客户的赞许。

身体的距离，心灵的距离

60多年前，利昂·费斯廷格、斯坦利·斯坎特以及科特·拜克研究了身体距离对友情的影响。那次实验如今已成为经典案例，向我们揭示了身体和心理距离对感情所产生的作用。三人以麻省理工学院宿舍为实验场地，研究了房间之间的实际距离对于学生关系产生的影响。经研究发现，友情的确与实际距离有所关联；宿舍里的学生们更容易将住得较近的舍友当成自己的朋友。

我们容易与邻为友，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假定其他条件相同，那么两个人之间的实际距离越小，成为朋友的概率也就越大，这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在工作和生活中，我们很容易与距离我们较近的人相互了解和交流。虽然我们更愿意相信价值观和性格才是我们选择朋友的依据，但不可否认，距离所扮演的角色也是举足轻重的。实际距离不容忽视：我们更容易与对门邻居交朋友，而不大会和一街之隔的人打交道。与夏令营或军队里“睡在上铺的兄弟”结为挚友的例子比比皆是，而反过来说，远距离会让爱情或友谊渐渐变淡，对此我们也都应该有深切体会。

然而，我在本章中想要提出的问题相对复杂一些：身体的实际距离能够引发我们在情感上产生的抽象距离感吗？像“关系密切”“距离感”以及“我们渐渐变得疏远了”这样的说法，是否能向我们证明身体间的距离是情感距离的根基呢？

情景喜剧《宋飞正传》（Seinfeld）里有这么一集内容：伊莲交了个新男友，杰瑞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贴面闲话篓子”，也就是说他说话时离别人距离太近。杰瑞非常反感这种人，他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懂得谈话时要与人保持合适的距离。这部电视剧道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我们都不待见那些不尊重别人私人空间的“贴面闲话篓子”，我们习惯与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彼此留出适当的空间。面对不同的人，我们也会用不同的方式划定私人空间。我们把第一层空间或最私密的区域留给那些与我们亲密无间的人，比如我们的伴侣和孩子。在与好友聊天时，我们会划出第二层界限或次私密区域的范围。接下来，在面对那些前来搭讪的推销人员或陌生人时，我们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泛泛交谈。前不久，我正坐在一家中东三明治小店里，一个陌生人冷不丁把脸凑过来问我三明治好不好吃，我感觉浑身不舒服，甚至觉得我的私人空间受到了侵犯。但话说回来，如果我的孙女对我这么做的话，我肯定会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科学家们很久以前就发现，我们之所以会在私人空间受到侵犯时感到威胁和不适，是因为在进化适应过程中，这种感觉可以在其他人距离我们太近时向我们发出警示，让我们防范对方可能对我们的身体造成的潜在伤害。而在不久前，脑神经学家们更是在我们的大脑中找出了掌控这方面情感的区域，也就是位于大脑颞叶的杏仁核。加州理工学院的研究人员遇到了一例罕见的“类脂质蛋白沉积症”女性病患，患者化名为S. M.。这是一种遗传性障碍疾病，而这位患者也让研究人员有机会研究杏仁核对于私人空间概念的控制。类脂质蛋白沉积症的症状之一，就是大脑颞叶的钙化，从而对杏仁核造成损害。研究人员对这名女患者进行了一系列实验，发现此人所定义的“距离过近”，要远远比正常人能接受的程度近许多。接下来，加州理工的科学家们对杏仁核没有受损的实验对象进行了一系列研究，通过核磁共振扫描，他们发现即便在实验对象看不到研究人员的情况下，如果研究人员距离实验对象过近，他们的杏仁核区域也会亮起来。

另一批研究人员发现，在私人空间被入侵的情况下，我们会有意维护自己的独立性，想要将自己抽离出来。在一项实验中，实验者将学生们分为两组：其中一组在屋内靠前的位置比较分散地坐着，另一组在屋内靠后的位置挤着坐下。实验者为所有学生布置了一个与实验无关的任务，完成任务后，实验者借口说屋子后部放置的电脑出了故障，让坐在后面的学生移动到前面去进行下一项实验。于是，那些原本在后面彼此紧挨着坐下的学生，按照要求与前面的学生挤着坐在了一起。这样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