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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緻的日记中,可以看到这一点。在那些平淡的文字间,我常常可以读出少年朦胧的、新奇而略带忧戚的情感。他们后来选择文学写作,这种早年的自我训练,是起到潜在作用的。读周作人那时的诗文,我很是惊异于他的才气,那种古雅的情思、多虑的目光、济世的抱负,即使在现在的少年人中,也是少有的。

早期记忆中,最使我感兴趣的,是他们的杂览。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浏览了诸种小说、诗文。《西游记》、《镜花缘》、《儒林外史》,读得很用心,而《聊斋》、《毛诗品物图考》、《山海经》、《玉芝堂谈荟》、《鸡肋编》、《南烬纪闻》、《扬州十日记》、《蜀碧》、《立斋閒录》等,也读得兴致浓浓。绍兴是有读书传统的地方,杂记、野史之类的书籍要找到并不困难。鲁迅那时读书很勤,也渐渐对绘画艺术产生兴趣。杂览的结果,便是对正统文化之外的、有民间情趣与人间情怀的文化精神,渐有了解。鲁迅慢慢养成了抄书藏书的习惯,这也传染给了周作人。抄书与绘画,对少年人的心性,是有所陶冶的。周作人后来在《关于鲁迅》一文中,曾有所记录:

豫才从小就喜欢书画,——这并不是书家画师的墨宝,乃是普通的一册一册的线装书与画谱。最初买不起书,只好借了绣像小说来看。光绪癸巳祖父因事下狱,一家分散,我和豫才被寄存在大舅父家里,住在皇甫庄,是范啸风的隔壁,后来搬往小皋步,即秦秋渔的娱园的厢房。这大约还是在皇甫庄的时候,豫才向表兄借来一册《荡寇志》的绣像,买了些叫作吴公纸的一种毛太纸来,一张张的影描,订成一大本,随后仿佛记得以一二百文钱的代价卖给书房里的同窗了。回家以后还影写了好些画谱,还记得有一次在堂前廊下影描马镜江的《诗中画》,或是王冶梅的《三十六赏心乐事》,描了一半暂时他往,祖母看了好玩,就去画了几笔,却画坏了,豫才扯去另画,祖母有点怅然。后来压岁钱等等略有积蓄,于是开始买书,不再借抄了。顶早买到的大约是两册石印本冈元凤所着的《毛诗品物图考》,这书最初也是在皇甫庄见到,非常歆羡,在大街的书店买来一部,偶然有点纸破或墨污,总不能满意,便拿去掉换,至再至三,直到伙计烦厌了,戏弄说,这比姊姊的面孔还白呢,何必掉换,乃愤然出来,不再去买书。这书店大约不是墨润堂,却是邻近的奎照楼吧。这回换来的书好像又有什么毛病,记得还减价以一角小洋卖给同窗,再贴补一角去另买了一部。画谱方面那时的石印本大抵陆续都买了,《芥子园画传》自不必说,可是却也不曾自己学了画。此外陈淏子的《花镜》恐怕是买来的第一部书,是用了二百文钱从一个同窗的本家那里得来的。家中原有几箱藏书,却多是经史及举业的正经书,也有些小说如《聊斋志异》,《夜谈随录》,以至《三国演义》,《绿野仙踪》等,其余想看的须得自己来买添,我记得这里边有《酉阳杂俎》,《容斋随笔》,《辍耕录》,《池北偶谈》,《六朝事迹类编》,《二酉堂丛书》,《金石存》,《徐霞客游记》等。新年出城拜岁,来回总要一整天,船中枯坐无聊,只好看书消遣,那时放在“帽盒”中带了去的大抵是《游记》或《金石存》,——后者自然是石印本,前者乃是图书集成局的扁体字的。《唐代丛书》买不起,托人去转借来看过一遍,我很佩服那里的一篇《黑心符》,抄了《平泉草木记》,豫才则抄了三卷《茶经》和《五木经》。好容易凑了块把钱,买来一部小丛书,共二十四册,现在头本已缺无可查考,但据每册上特请一位族叔题的字,或者名为“艺苑捃华”吧,当时很是珍重耽读,说来也很可怜,这原来乃是书估从《龙威秘书》中随意抽取,杂凑而成的一碗“拼拢坳羹”而已。这些事情都很琐屑,可是影响却颇不小,它就“奠定”了半生学问事业的倾向,在趣味上到了晚年也还留下好些明了的痕迹。[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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