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开画展,好让我送几隻大花篮去。」
「瞿怕母,我问你要一样东西,不知方不方便。」
「儘管说好了,一切不是问题。」她像是巴不得勤勤欠她人情似的。
「我想要檀中恕的旧照片,复印后即把原照还你。」
「没问题,但不要给老瞿知道,他嘱我扔掉照片,所以勤勤,你也别还我了。」
「好的。」
瞿伯母把照片套入纸袋交予她,勤勤觉得收穫至大。
她忙去配了只银相架,把照片放在案头。
听到张怀德的声音,勤勤迎出去。
她一进门便笑说:「勤勤,你倒是不食人间烟火。」
「怎么个说法。」
「你看,上个月你全然没有开销,一毛钱也没有用过。」
「是吗,」勤勤趋向前去看银行帐单,「太对不起自己了。」
但是每一件衣服每一双鞋的单子都已经付清,还有,房租不用她负责,司机女佣一应都是公司派来,勤勤连上街的时间都没有。
她嘆口气,「看我多惨,没有花钱的自由。记得有一次花絮报导,英女皇伊莉莎白二世步进杂货店买了一些糖果,但身边没有零钱,只得赊帐。」
张怀德笑,「那多好,一下子就晋身贵族。」
勤勤身边买水果买银相框的现银,还是卖石榴图的款子。
「你的薪水,都依你嘱咐拨给文太太了。」
「很好,家母现在的生活很舒适,算是一点弥补。」
想起该张石榴图,仿佛是大半个世纪之前的事了。
「展览会就在后天,你的头髮要去修一修,还有……」
如今世道已惯,就差一颗心尚不能悠然,还需假以时日。
勤勤说:「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她到房内取出照相架子。
张怀德大吃一惊,「你从哪里得来这张照片?」
「檀先生的旧友一直保存着它,现转送给我。」
「所以勤勤,我们不放你出去乱亮相,照片满天飞,一点矜贵的意思都没有。」
「为何要故意製造神秘?我最喜欢看旧照片。」
「当你发觉他人利用你旧照片生财的时候,你想法便不同。」
「不会这样严重吧?」
「把照片给我。」
「不行」
「勤勤——」
「没商量。」
「那么好好保存它,千万不要流失。」
檀中恕在本市并不是个名人,勤勤不明张怀德何以紧张,生活低调并非不好,但也不必步步为营,把每个陌生人当作敌人。
勤勤认为张怀德神经过敏。
张怀德瞪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要命,腹诽也不行。
「勤勤,下午别出去,美容院的人来与你装扮。」
渐渐,她也会变得似檀中恕一样,足不出户,永不露面,靠张怀德做眼睛、耳朵、手足。
在修头髮的时候,文太太找上门来。
还好,勤勤庆幸,还好他们还给她见母亲的自由。
母亲带着她的珉表姐以及霞表妹,两女明显地不请自来。
勤勤希望她有勇气站起来指着她俩的鼻子说:「出去。」
但是她没有,她既不敢怒,亦不敢言,她站起来客气地招呼她们:「请坐请坐。」这样的涵养的代价肯定是减寿。
表姐妹穿着最最时髦的短裙子,宽上衣,头髮剪得短短的,配大耳环,走在时代尖端,但看到勤勤的排场,也不禁露出艷羡之色。
勤勤却觉得汗颜,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美容实非她的习惯。
文太太说:「珉珉一定要来看你。」
她们俩一左一右坐好,从头到脚,检验勤勤,存心找碴似的。
理髮师工作完毕,「后天早上我们再来。」
勤勤吁出一口气。
「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把头髮拉长,一下这个一下那个,简直开玩笑。」
「勤勤的头髮好像从来没有剪过,不变应变,反而合时。」
勤勤无言。
「我们都知道最近你很忙,马不停蹄地开展览。」
语气这样熟络,完全不像多年没见过面,勤勤糊涂了。
莫非是她多心,她清楚记得,先几年上门去拜年,只得一个老仆人招呼文家母女,勤勤明明清晰听见书房传出她们姐妹的嬉笑声,但,不出来见客,就是不屑出来。
大方的人应当把这一切统统忘记,从头开始,但是勤勤就是做不到,她自觉这是她性格上最大的弱点,把琐事耿耿于怀的人,决不是潇洒的人。
珉珉一眼看到那张旧照片,她说:「铁芬尼的架子。」
文太太呷一口茶,「谁的照片,都发了黄了。」
珉珉把照片递过去。
文太太一看是张集体照,「噫,有好几张熟面孔呢。」
她一把名字读出:「有好几位是我们家常客,勤勤那时你小,怕不记得了。」
「妈妈,这一位可是熟人?」
文太太取出远视眼镜,细细查看照片上那指甲大的面孔。
勤勤有点紧张。
「好脸熟啊。」
「只是脸熟?」勤勤笑,「这人是我的老闆檀中恕。」
「就是他?」文太太讶异,「我肯定见过这位檀先生。」
「是不是在我们家,妈妈,想一想。」
两位表姐妹见文家母女絮絮话着家常,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点不耐烦,咳嗽一声。
文太太歉意地放下照片,「勤勤,陪我们去喝茶吧。」
「我走不开,有许多准备工夫要做,记者在画廊等我。」
「那我们去吧。」
勤勤的表姐妹好不失望。
勤勤把她们送到门口,一边说「有空来坐」的时候一边在心中骂自己虚伪。
那天晚上,勤勤接到母亲的电话,「勤勤,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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