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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鄙夷厌恶地看了“三角眼”中国人打手一眼,忙上前去搀扶那位被打得奄奄一点的老人。

赵瑞芝、邓颖超、宋一茗、宋维新也都忙上前搀扶。

“三角眼”把散落在甲板上的银元拣起,双手捧送给东洋人船主。

东洋人船主接过银元,得意地“哼”了一声,站起身,带着他的东洋人打手和中国人打手扬长而去。

甲板上的人群都围在了被打的老人四周。

周恩来弯下身蹲着把老人搀扶着半坐起来。

宋维新也在另一边搀扶着。

赵瑞芝、邓颖超、宋一茗轻轻地用手绢擦拭着老人脸上、胳膊上、腿上的血污和泥土。

老人从半昏迷状态中慢慢苏醒过来,身子动了动,一轻轻地呼了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黯然无光地看了看围在他四周的人,又看了看蹲在他身边的周恩来、赵瑞芝、邓颖超他们几个,嘴角微微一抽,表示谢意地淡淡地惨然一笑。

周恩来轻轻地问:“老人家,您这是上哪儿去?”

老人没有回答,又看了看周恩来,猛地,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把一直紧抱在胸前死不鬆手的旧布包包,又往紧抱了抱。

周恩来又轻声地极为关切地问了一一句:“老人家,您准备上哪儿去?”

“回家。”

“老人家家在什么地方?”

“天津卫。”

邓颖超惊喜地:“老人家是天津卫的?”

老人点点头。

邓颖超说:“我们也是天津卫的。我是天津一女师的。这位是周先生,是天津南开中学的。老人家的家在天津卫什么地方?”

“在乡下。海河边上,三条石。”

周恩来充满同情地说:“三条石,那是个苦地方。”

“三条石?”邓颖超猛想起来,“小顺子的家就是三条石的。”

“小顺子?!”老人像被猛地触碰了一下什么痛处似的,浑身抽动了一下。

邓颖超点点头:“嗯,小顺子。我们在上海一家东洋纱厂搞社会调查时,见到一个名叫小顺子的童工,正在遭受东洋人凶残的毒打,很可怜,让人看不下去,那也是我们天津卫的,是被东洋人连哄带骗招去做工的……”

邓颖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人突然爆发而出的撕心裂肺的悲恸的大哭打断。

人们不知所措,都惊愣住了。

邓颖超也有些慌乱,不知怎么一回事儿,只是一选连声地叫着老人:

“老人家!老人家!……”

周恩来也连连相劝:“老人家,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小顺子就是我的孙子呀!”老人在恸哭中迸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哀号,“我可怜的小顺子呀!我可怜的小顺子呀——”

老人的哀号声充满着极度的凄切和悲愤。

邓颖超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凝固住了。

周恩来仰望着天空,浓眉下的双目进着愤怒的火,也闪着痛切的泪光,面色寒凛冷峻,默默地一动不动,像座沉凝冰冷的石雕。

赵瑞芝、宋一茗、宋维新望望周恩来,又不约而同地一起将探询的目光投向邓颖超。

邓颖超望着他们,双目盈满了泪水,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怎么能够开口说呀?

令人惊心动魄而又毛骨悚然!

一点也不虚夸。刚才因为邓颖超还没有来得及把小顺子的遭遇全部讲述出来,就被老人由于没有钱买船票而被东洋人凶残毒打的事情打断了,所以在场的任何人,包括赵瑞芝、宋一茗、宋维新他们,都不知道,也绝对想像不到,邓颖超和周恩来他们这十几个天津敬业乐群会的男女青年学生,在上海三天后,第二次去杨树浦东洋纱厂搞调查、顺便还想再看望一下小顺子时,在工友们那里听到的关于小顺子的最后的悲惨的情景,是多么令人惊心动魄而又毛骨悚然!

……小顺子慢慢苏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所谓的睡觉的房子——潮湿、恶臭的鸽子笼般的工房楼下冰凉的水泥地上。

他知道自己是被打得昏死过去后被人抬回到这里来的。

昏昏噩噩、迷迷沉沉中,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几个好心的工友叔叔、伯伯背着抬着回来的。

小顺子躺在水泥地上,浑身冰森森的,就像是躺在森冰的铁板上或冰块上似的,使他不停地瑟瑟地打着寒战。他想稍微翻一下身子,但一动也不敢动,浑身上下遍体鳞伤,皮开肉绽,略动一下,就钻心般的疼痛。

为了稍微地减缓一点冰寒和伤痛的刺激,他微微把身子蜷缩了一下,但是,无济于事,贴在冰寒的水泥地上,浑身体内针扎般的火辣辣的疼痛,又冷又痛,内外夹攻,使他的意识一阵阵陷入半昏厥的迷乱之中——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看见爷爷佝偻着腰身,蹒蹒跚跚地向他走来……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觉得自己回到了天津卫家里,回到了海河边……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觉得那已死去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死,他看见他们正在家里那破烂的小院子里忙着在干什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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