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湫没有耐心,问着他的方位。
商皑的肺跑得着了火,脚也重的灌铅,满头大汗,却偏偏抑制住了紊乱的呼吸,声音仍旧沉稳,「不要动,我离你不远了。等我来找你。」
得知他已经在长墙末尾,纪湫哪里待得住。
她站起身,鞋子也不要了,赤着脚就跑了起来。
努塞塔迷宫在月色下显得神秘动人,周遭的灯光有一盏没一盏的亮着。
纪湫便也明一处暗一处地踩着,不歇气地跑。
可迷宫的路那样长,那样深,就像是没有尽头。
她的眼眶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绕过一巷又一巷,她踢倒了倚在墙边的花木架,顿时惊扰了漫天蔷薇。
在飘零的香软中,她从地上爬起来,趔趄地栽进巷拐。
这一扑,差点扑到来人身上。
没撞上,她及时剎住脚,往后退了半步。
不过瞬间,却已经足够感受到什么。
冷茶的味道,让她心中一悸。
从胸膛,望向他的脸庞。
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商皑,我……」
朦胧的视野里,还未清晰地映出他的轮廓,就被一把拥入了怀中。
男人死死抱住她,几乎埋进她的发间。
失而復得的震撼,让商皑久久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紧紧抿着唇,贴住她的脸颊,声音是纪湫从未听过的沙哑和哽咽。
「我终于找到你了。」
纪湫热泪盈眶,早已说不出话来。
她哭得太激动,也没有注意到比她还炙热的水珠从她眉梢滑落,一同融进了她的泪里。
「抱歉,我、我……」
「我一点也不生气,你不要道歉。」
剧烈奔跑后的呼吸还是乱的,他几乎快要站不稳,却仍旧勉力地抱着她。
天旋地转,摇摇晃晃,像漂浮在空中的风里。
她自责,他就慌了,下意识地捧着她的脸,连忙说。
「我一点也不伤心,真的。」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满心紧张着她。
黑色的眼睛里散着温柔的暖色,有种简单的赤诚。
纪湫望着商皑,听了,只哭得更厉害。
她边哭着,边点头,「嗯、嗯……你说什么就什么。」说着又抱住他的腰,「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男人终日笔直的背脊,为了拥住爱人,而卑微地弯了下去。
不可名状痛和喜交织在一起,他的呼吸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混乱,连带着背也一下下地剧烈起伏。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埋在她瘦薄的肩头,显得有些瓮里瓮气。
「好,好,就算是你打我走,我都不走了。」
他喜不自胜,笑着哭,哭着笑,任性得像个幼稚的小孩,以最可笑、却也最真挚的口吻向她宣告。
月色撩人,眼泪味苦,滚进交缠的口息中,被烹出一抹难言的甘甜。
在异国他乡的迷宫角落,商皑捧着纪湫的脸,谨慎而虔诚地吻住她的唇。
亦如他对她的热爱,轰轰烈烈,却又克制和隐忍,唯恐任何烈焰烧灼了她的皮肤,包括他滚烫的爱情。
世间千万红尘鞭痕烙在他脊背,苍山大海千钧重量压在他肩头,人间白雪冰霜落了他满头,他撑住一切,抗住一切,转身亦笑眼对她,奉她为此生神明,护住她一生明朗可爱,无痛无苦,无病无灾,无割无舍。
纪湫抱住商皑的脖颈,心里从未有哪一刻又现在这样敞亮。
她很开心,她毫无负担,毫无压力地爱着眼前这个人。
没有犹豫和困惑,用着一整颗心,全部的力气,专注而认真地爱着他。
他的名字叫商皑,是陪她窝在小居室里过冬,在西南群山中跋涉,在蓝蝎会里九死一生……也是刻在风铃上,刻在她灵魂深处的人。
在风铃飘动,清脆声划过耳畔的剎那,她想起了他们所走过的所有足迹。
金灿灿的沙滩上,她浑身是血,努力地用指尖去碰商皑,最后握住他一截手指,被系统永远地带走了。
它说,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便会留在这个世界。
它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处,也许在一粒你们曾踏过的尘埃里,或者携手淋过的一缕月光中,亦或者是勾着指头拂过的一片柳叶……
世界纷繁,凡间烟雨,而她找到了。
他们的联繫,在这串未曾刻下姓名的风铃里。
那时,她心里虔诚地说——商皑,我想见你。
他三年如一日的思恋,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带着一片虚影。
而当她同样有了思恋,他们的世界,才真正相连。
跨越了错位的时空,和记忆的封存,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你既然都已经安然无恙地脱离了蓝蝎会,为什么不自己逃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因为有你在。」
——「哪里的人对我好,我就去哪里。」
「跟我回家,我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商皑,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给我守夜吧?」
「你什么时候不骗我,我就不守你。」
——「我天亮之前一定回来好吗?」
「我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你要是出去了,我就算是在这洞里死了,也难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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