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一时间,城郊外的小树林中。
黑色的轿子披挂着淡红色的纱帐,四角垂下苗绣香囊,如同一顶诡异的鬼轿。
不过这次和上次不同,车帘已经被全部拉起来,露出一张蒙着面纱的侧脸。
华容一隻手牵着半张帘子,目光延伸到不远处的平城城门之上。
他眼力好,一眼就能看见几十米之外,在城楼上站着的那个年轻男子。
若不出意外,他就是沈怀璧……或者是跟在沈怀璧身边的那位十一殿下齐墨。
华容伸手要了一个琉璃镜,透明的镜子靠在右眼之上,能够看见百里之外的东西。
浅浅的光晕印在他右侧脸上,像是为他打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光。
那年轻人好像很忙碌,一直在指挥着周围的人,去准备这一场早就已经定下胜负的战事。
华容轻笑出声,撼树的蚍蜉,终究是于事无补罢了,在临死之前还要找找自己的存在感,在他看来,当真是一场可笑的事情。
他笑毕,便问身边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他半眼的下属:「这是沈怀璧?」
华容平日里不爱说话,但只要一开口便是杀伐果断的事情,很少像今天这样扯东扯西的说一些閒话,着实把他那位面对着他有些胆怯的下属吓了一跳。
「不是的,那是十一殿下,齐墨。若我没猜错,如他顺利回京,那么大人辅佐的对象将是他了,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傀儡,可惜他错就错在他跟在沈怀璧身边,今日就算他长了翅膀,是皇族子孙,有真龙庇佑,也在劫难逃了。」
华容没理他,径直看着对面那个据说是十一殿下的青年男子。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华容收回放在眼睛旁边的琉璃镜,两人隔着看不清对方的虚空,默默对望着。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像是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平常。
「攻城吧,让那群东大营的废物把消息送出去。抓捕猎物,只有剧烈挣扎的时候,才好玩嘛。」
——
城门外的那些人并无动静,齐墨看着他们把东西都准备好,登下城门去。
他想去看看沈怀璧。
生死存亡的时刻还没有到。深深贪恋的东西,就算再看一眼,那也是好的。
太守府也空了,只剩下几个数量不多的将士守在沈怀璧门前,以防止敌方的突然袭击。
太守公子正颓然的跪坐在他爹的榻前,看着齐墨进来,他的面色也是青白一片。
「你、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上战场打仗去了吗?」
齐墨见他实在害怕,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可他转念一想,他又想到以前在京城的自己,生长在温室中,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言语中也带了一丝宽慰道:「公子你不必害怕,我们不会让平城百姓受任何的灾难,说到底,这本就是我们的事情,但是祸及平城,也非我们所愿。如今大敌当前,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团结一心,而不是互相猜忌,令敌方有可乘之机。」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神情极为恳切,把那太守公子也说得动容了些:「那……那你为何还要回来呀?不是说那些人要把那什么将军的捉出去吗?你不去好好把他们全部打跑,还回来做什么?」
齐墨不由有些头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有这样的条件才能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平城刀枪剑棒什么都没有,还是得需要我们带进来的人出力。我们势单力薄,有些事情并不是这么好准备的。」
「那你倒是去准备呀,还来这里干什么?哎……」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齐墨往里面闯,连忙伸出胳膊去拦他。
齐墨哪里是这么好拦住的,只需要轻轻一推,丢下一句话,便匆匆走了。
「我回来是因为我想再看看沈将军,若是我不回来看他一眼,那下次再见可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古来战争都有离别,可那只是印在书上的一句轻飘飘的话。齐墨读书十余年,未曾看破其中深刻含义,只知生死有道,轮迴无常。
现如今他有了牵挂,有了依皈,有了归宿,才真正知晓战争的残酷。
他多么想永远陪在沈怀璧身边,与他看遍春花秋月,夏蝉冬雪。春日一壶新酒,秋日一把桂花。他想与沈怀璧回到江北去,就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普通人,再也不要参与到这些纷争之中去。
把酒閒话,家人在侧,灯火可亲。
可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齐墨推开掩着的层层门扉,找到了还沉沉睡着的沈怀璧。
沈怀璧的睡相与他本人的性格极为不符,安详又沉寂,料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人,里子里还藏了个剧烈的灵魂。
许是他进来时带着的风太过猛烈,把沈怀璧吹得皱了皱眉,像是在怪罪他动作太大一半,转了个身,背过他去,却终究没有醒来。
齐墨蹲坐在床边,贴近沈怀璧的面颊,那缕令他魂牵梦萦的香气便钻进他鼻腔,无由来的,带了些故乡的气息。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