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想到,现在,自己接受了李斯的意见,收回了成命。按照孔圣人的意思,知错必改,是一种好的品质。但是,按韩非的意思,一是说明自己不成熟,莽莽撞撞办了事,失去了“人主”的威严。二是自己决定了的又不做,朝令夕改,同样失去了“人主”的威严。他用感觉进行衡量,觉得自己并不像孔子讲的那样,是做了一件好事,而是认定自己做了一件窝心事。这样,秦王判定,自己还是倾向于韩非的。
问题是,如何应付这件错事呢?
想来想去,秦王决定照韩非“去好去恶”的思想加以处理。把自己的真实情感掩藏起来,不要表现出任何懊悔的神态,平静以待。
对他“要有几件事冒出来”的预感,他也想了又想,看看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四部 盈 亏
一、凯旋
“相国得胜回来了!”
喜悦的喊声在秦宫的上空迴荡。
吕不韦率军横扫韩国二十余县,随后进入周境,一举灭掉了东周和西周。
当日的咸阳,清早还是一个艷阳天,到了午后,天空便出现了阴云,特别是,天际的阴云飘动很快,太阳在阴云之间忽隐忽现,给人一种不稳定的感觉。
大军是午后到了咸阳郊外的,吕不韦碰上的就是这样一种天气。
吕不韦回到咸阳,心情是复杂的,而主要的成分是惴惴不安。
临行前,他的心绪很糟。秦王,他的儿子没来由,在大殿之上讲了那样的话,他本来盼着儿子来找他,承认自己处事不妥,表示想明白了,或者没想明白,表示讨教。但儿子没有这样做——非但没有这样做,反倒自作主张,要逐客,而且不把他这个父亲(儘管吕不韦清楚,嬴政并不知道,至少是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他吕不韦的儿子,但在吕不韦的意识里,往往是把自己看成父亲的)放在眼里,等自己决定了,才向他招呼了一声。
这事算是解决了,李斯早已派人向他报告,说秦王接受劝谏,收回了逐客的成命。
但事情不在问题本身,嬴政收回成命,不会逐客了,但他为什么一个时期出现了那一连串的反常举动?这意味着什么?收回了逐客令,是不是恢復了往日的秉性?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直在吕不韦的头上悬着。
秦王在郊外迎接了大军。“万岁”的喊声响彻九霄。
吕不韦和蒙骜下车见了秦王,復又登车陪秦王检阅了得胜之军。
九辆车,每车驷马,上面各拉着一鼎,从秦王面前缓缓而过。
秦军凯旋,咸阳成了欢乐的海洋。
二、庆典
当日,秦王、太后、吕不韦聚在华阳宫太王太后的身边。华阳太王太后激动不已,她表示了惊异:“八百年的周朝就这样完了!”说完转向嬴政:“政儿,就这样完在你的宝座之下?”尔后转向吕不韦:“相国,就这样完在你的手上?看来,世道真的要变了!”
吕不韦道:“这肯定无疑!”
太王太后:“他们的鼎,相国,你弄来了?”
吕不韦道:“是,摆在了我们的殿中……”
太王太后:“周的天数尽了!你们说大殿上将要庆贺一番,这是应该的。只是,你们完了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赶出去……”说着转向太后:“我们娘儿俩也到殿上去瞧瞧,瞧瞧那些鼎是什么模样……”
九尊鼎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大殿中。
秦王与群臣在庆贺,史官宣读:“我取韩国二十四县,灭周,得周地,置三川郡……”
就在这时,殿角发出啼哭声,史官停下,赵高问:“什么人?”
就听一人道:“齐人淳于越……”这就是那个失声痛哭的人。
赵高问:“满朝皆贺,你为什么痛哭流涕?”
淳于越道:“我为周哀……”
真是扫兴!大家怒不可遏,齐声道:“赶出殿去!”
武士们就要动手了。这时,秦王道:“听他讲些什么……”
淳于越指着吕不韦问:“臣问相国:灭周,卜否?”
吕不韦认出了淳于越其人,知道他是博士馆一位博士,一向以正统孔门弟子自居。吕不韦回答了他,道:“未卜。”
淳于越问:“天命允否?”
吕不韦心里来了气,但竭力控制着自己,道:“天命必允。”
淳于越道:“未卜先知,闻所未闻……”
吕不韦觉得忍无可忍了,骂了一声:“腐儒!”
大家随后大叫了起来:“轰出去!轰出去!”
秦王要讲什么,吕不韦已经挥手示意,淳于越被轰出了大殿。
随后,史官贺词宣读完毕,大殿之上“万岁“声又起。接着进行了其他庆贺项目,活动结束。
大臣们纷纷离去。
大殿里剩下了秦王、吕不韦。赵高远远地站着,准备随时听从秦王和吕不韦的召唤。
三、迷茫
从吕不韦回来与秦王在郊外见了面到现在,两个人还没有讲过多少话。而实际上,吕不韦也好,秦王也好,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讲,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问题是,他们是不是最后决定讲给对方听,是不是决定向对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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