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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探头悄悄一看,庭院内没有舞剑的身影,廊下紫花垂瀑,师尊手执一卷书,眉目低垂,坐在庭前细读。花瓣舒捲,飞过他身边,落入池塘里,引得锦鲤竞逐。

温淮至今记得,师尊那天穿了一身常见的青衫,简单干净的颜色衬得他和平时的清冷不同,多了一份书生气。

他垂眸看书的样子安静极了,让人想一直看下去。温淮看得呆了,林长辞早就察觉到庭外有人,抬眸看来。不知怎么,温淮做贼心虚似的收回身子,眼前仍是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他到底沉不住气,又悄悄探出去看,不料林长辞把书卷一放,淡淡道:「过来。」

被发现了,温淮身体一僵,最终还是出去了,头低着,像做错事一样心虚。

林长辞问他:「何事?」

温淮期期艾艾把自己的问题讲了,林长辞让他把剑法展示一遍,在温淮舞到不得要领的那节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灵力顺势流入,引导他的动作变得规范。

冰雪一样的气息让温淮身子发僵,差点舞错,最后等到林长辞放手时,他脸都红了,含糊说自己明白了,就飞也似的溜走了。

他的回忆被轻咳声打断,听到林长辞又在咳血,温淮立刻绕过屏风。

曾经那轮清冷的月光此时孱弱无力,指尖连剑柄都握不住,咳嗽到眼眶发红,温淮心里忽然触动了一下,起了一点别样的心思。

但他只是把林长辞扶起来,灵力汩汩而入,等林长辞好转些许,才克制又带点委屈地喊了一声:

「师尊,你不认我。」

第4章 晨讯

温淮把伏在榻边的人托起来,已经停止输送灵气了,他的手依然按在林长辞手背上,像夫子教第一次习字的学生握笔那样。

肩膀的骨头清瘦到有些硌人,比看起来还瘦,温淮不露声色地将他半圈入怀中,看他手巾上的血迹。

这次咳出来的血颜色发沉,应当是寒气凝结的淤血。

「可还有不适?」

温淮低头去瞥他的脸色。

林长辞侧过头,不愿让弟子看见此时虚弱,用手巾擦去唇边血迹,道:「且说说看,我如何不认你?」

提到这个,温淮垂了垂眸,道:「鹤在你身边,你还收了新的弟子,若非此番遇见,恐今生都无缘再见。」

「仅是如此?」林长辞道:「你语气里有怨。」

温淮凉凉道:「若说怨,还是怨我自己,不得师尊青眼,也不如鹤万事周全。」

果然,他是有怨的。

不知自己死后神机宗发生了什么,那群长老大约不会放过他座下弟子,温淮是否遭遇了刁难,无法在宗内立身,又不好说出口,这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

十年后的第一面,他就变化如此之大,若说这个失去师尊庇护的小弟子当年什么都没遭遇,温淮肯说,他也不肯信。

林长辞暗嘆,心里微微一软。

「师尊,十年不见,我们果真要生疏至此么?」温淮低声问。

其实,他们也并非从来如此生疏的。

前世温淮不常出现在林长辞面前,他习惯远远望着林长辞,林长辞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就慌张。林长辞知道这个弟子沉默寡言,到他面前时目光晶晶亮亮,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能挤出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除了最后一年。

那年,修士与魔修的斗争到了尾声,魔尊知道魔修已穷途末路,打算鱼死网破。无数修士被秘法所伤,魂魄受损,林长辞作为天下补魂第一人,统调宗内修士,派出山头弟子们,唯留了温淮在身边。

他日夜补魂,温淮也不去休息,整日整夜守在他身边,就如同现在的鹤。有时候难得休憩半日,温淮也守着他,喝也喝不走。只有在这种时候,这个寡言的弟子才稍显逾矩,固执得像个小老头。

面前的人鬆开了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林长辞回神,见窗外已天色大亮,朝日初生。

温淮起身,道:「师尊可要现在回山?」

他说得十分自然,好像原本就与林长辞在山间生活一般。

林长辞敲了敲床板,终于得到准许,鹤走进来,对先前屋内二人的争执绝口不提,只道:「天色尚早,不如先行用膳。」

几人下楼,今日还留在城中的修士大多已经起了。他们修为低微,还未辟谷,一边用膳一边胡天海地地聊天。

「那魔头终于伏诛了,可费了一番功夫。」

「对了,诛杀魔头的白衣前辈究竟是哪个宗门的?这附近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定然不是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前辈,若真是,那宗门还不早早供起来。」

「我看他的路数倒像是鬼修,修士身体怎么可能虚到这份上?他昨天怎么追去的你们看清了么?肯定是飘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边吃边讨论,有人眼尖,瞥见几人下楼的身影,立刻噤了声,其余人纷纷跟着住嘴。一些修士大能不喜旁人在背后讨论,可不要犯了忌讳。

这名白衣前辈应当是听到了他们的话,好在他没什么反应,径直落座,身边侍从替他叫了一碗白粥。

面对诛灭魔修的功臣,店主十分热情,不仅免除了房钱与饭钱,还让店小二送了他们一碗自家腌的咸菜。

看起来魔修的功劳被算在了自己身上,林长辞侧头道:「你没去拜见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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