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橘子也是!水多!得一口咬下去!」
老闆拿了纸袋子把串都包好,赵应祾接过来抱在怀里,混着冷冽又热情的空气,闻到一股子黏腻的糖香。
他拎着根冰糖草莓在手上,小心侧凑上去咬了一颗下来。入口是一层玻璃般固了形状的糖,寻常味道,再嚼下去就是果味。
他躲在赵应禛怀里仿佛与尘世隔绝,一时分不清嘴里到底是甜是酸,仿佛人间已无百味。
「三哥哥你尝尝?」他在他臂下探出头来,冒一小个尖,面上是自己都没察觉的依恋乖巧、讨人好,哪里有半点少年郎的乖戾。
那第二颗冰糖草莓被他咬了一半,伸在赵应禛嘴边,男人也没注意就低头吞了另外半个,抬起头来说好吃。
赵应祾眯着眼睛笑,「是吧哥哥!」
他当然是故意的。
他偷得了这点隐秘的欢喜,乐得不行,舔着、轻碰着吃了剩下的,糊了一嘴的糖浆。
他们顺着人流往河岸边走去。
林辰几人不愧是军队出身,衝锋工作做得如鱼得水。别人看了对眼便知其气势不同不好惹,自觉让了道。
此时江面无风,水中画舫随波缓慢飘荡。
船尾有歌女莺莺,余声清婉,手作挽指之势,戴花冠,隔得远瞧不清长相,只觉得悦耳悦目。
「可想坐下休息片刻?」赵应禛突然低头问道。
此处人山人海,哪有地方可坐?
赵应祾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赵应禛又问了一句,「可怕?」
他不知他说的是怕什么,却也下意识摇头。
下一秒,赵应禛便托着他的腰和腿,近乎抱举着他坐上了河边栏杆。
赵应祾小声「啊」了一声,手紧紧抓住赵应禛的手掌,没握准,攥住了他的手指。
他坐的倒是稳,只是没注意被吓了一跳,也不曾想赵应禛会有如此举动。
赵应禛靠在他的背后扶着栏上石雕稳住他,「如此可看的清楚了。」
赵应祾一双腿悬在空中,衣袂扬起,江水平静就在脚下。
若这山海万千不过尔耳。
他有背后这一人在,便可放心踏步而去。
「清楚。」
他微转头就是赵应禛的侧脸,便凑到他耳边低语,眼睛一瞬不瞬看着这燕江河水。
「这虽只是燕江一支,我却也想看一眼。」
看一眼这江水沉沉,扁舟短棹,该有渔人归港,渡口白鸟飞。
他所言其实非虚。
除去那次灵昶山之行,身处晋京时,他不是被人锁在宫城之中,便是自己将自己锢在三皇子府。
这条燕江,他曾在别处见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在这生养自己的土地上眺望。
近乡情怯说来不恰当,他却也是真的在乡情怯。
「谢谢兄长。」他轻声道。
「我知晓。」赵应禛仿佛真的明了一切,独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又顿了顿说:「不必言谢。」
众人在河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晚风渐起,吹得赵应祾衣袖皆鼓了起来,头髮往上飘扬,赵应禛才又将他抱下来。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飘飘然矣!」赵应祾张开一隻手,笑得恣意,突然有了一份少年朝气。
实际上又是咯咯笑得幼稚,在他三哥怀里想做一隻飞鸟而去。
船上纷纷挂起了灯,绛烛灯红,像是要烧着水中月,一路撒到天上星。
夜间船舫有聚拢有零落,仿佛十里珠帘,条条满座,声绕四方,从岸上看去就如一幅望不尽的长画。
赵应禛见赵应祾沿着岸廊恋恋不舍,也没有催他,慢慢地走在他身边。
赵应禛:「明日太后寿宴摆在广阳殿,覆华池上亦有画舫。歌舞琴笛,宫中定然是最新的。」
虽然赵应祾没说,面上也不显。但赵应禛总怕小弟在意今日没能游江,特意解释两句。
赵应祾兴致高昂地应下,半点也不觉得赵应禛把他看做小孩子有什么不好,反而爱透了他这番低声慢语认真解释的样子。
他是将他放在心上的。
这多难得。
坐上马车,赵应祾同赵应禛回了庄王府,明日再一起往宫中去。
①改编自 岑参《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鋋歌》、顾况《王郎中妓席五咏·舞》
第15章 「小禛,可以放下了。」
此次大宴,一半是明面上为了太后的七十生辰,另一半就是为了庆贺固舆之捷。
所以庄王亦是今日的主角。
他着一身衮冕,火珠镖首,白玉双佩,亲王五章,七旒冕。
是征还、饮至的正统装束。
举朝上下,除了皇帝和太后,他便最显高贵庄重。
太后穿玄色袆衣,刻缯彩绘翚文,首饰花十二树,并两博鬓,其衣以深青织成为之,文为翚翟之形。①
庄王胞妹赵子婳在她身旁搀扶着,头戴银翠细钿,身穿未出阁公主礼衣,淡紫长裙,礼仪端庄。
太常寺所卜的祭祀吉时不算太早,恰等秋末高阳升至半空。
牺牲币玉、酒醴荐献皆摆放规整,掌礼乐少卿上前布阵,祭祀则跪读祝文,宫架、鼓吹一齐响起。
皇帝、太后先往前上香,敬天地鬼神,感念先祖庇佑大晅。
庄王后一步,领众臣子妃嫔拜天地六合、千岁万岁,求国泰民安、来年风调雨顺,家和万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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