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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86号拿两拇指把她后脖根一匝硬肉磨开。年轻的肢端饱满温热,贴紧她的身体,声音轻轻地:「小姐是第一次来吗?」

「我常来。」她说,「你是新来的吧。没见过你。」

「对啊,上个月才来上班。」

「你好像很年轻。你几岁?」

「我喔,」双手韧韧向上推,「二十三啦。」——按入耳背腮后底下那块凹槽。她吐一口气。知道拿对了,86号指腹旋转加力顶出,她几乎挨不住要喊。没喊。

倒是隔壁那张榻上的男人嗯嗯闷叫了几声。

「酸哦?」隔壁的师傅问。

「爽啦。」男人答。

大概是伯去对岸炒楼之后她成了主任,一个专业投资客转到她手上,大户,中年未婚马脸男,一次办完过户对她说:「累死了,走,去按摩。」非荤非素一句她弄不清楚,难道是调笑?都惊慌起来。谁知道就是所谓的SPA而已,很大方的。她倒舒一口气。一脚踏空。

其实马脸男哪里需要「松一下」。马脸男有钱,更重要的是有房子。那是在一般人都还不知何谓「投资客」的时候,他就跟伯夹着市区精华地段几个边边拐拐的老社区做起来了。伯有本事帮他找来极破旧低价鬼屋似的烂芭乐;他有本事死角做活,一间四十坪不到的房子隔出起码五笼,装潢亮晶晶,小浴室里还有按摩式莲蓬头。「饭店式套房,一卡皮箱就能入住」,一笼若无九千一万租金不办,供不应求。马脸男手里几套这样的房子。

某次她接上一个过路客,百货公司专柜小姐,二十七八岁,也谈不上什么美,就是水果相,刚离枝剥了皮紧绷一层水膜的荔枝。带她看马脸男一处地方,十分中意,却没下文,还是某次他自己说溜嘴:近于免费让荔枝住着一间,她看过,有扇对着行道树的长窗,还签了正经八百的约:月租一千,包水包电包网路第四台,期满照样重立合约或者搬家。她好奇心起,问下去,才知道马脸男江湖混成了马精:「小姐,你有没有男朋友?没有哦?奇怪,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男朋友?(马脸男告诉她:不要讲漂亮,讲漂亮听起来就很色;说可爱,好像称讚小妹妹一样,女生就很喜欢。)不然这样啦,房租喔,房租我算你一千就好(伸出一根食指),包水包电包网路第四台,那我有时候晚上会来这里看你。」

马脸男说:「怕?干吗要怕?我什么都没说,要就要不要拉倒。会来看我这种房子的都是上班族啦,良家妇女,不敢怎样,顶多骂两句走掉,走了就走了,反正谁也不认识谁。」马脸男回味,愈说愈深:「信不信?之前有个大学刚毕业上台北的小女生,我都没想到还是在室的。让她免钱住了两年半,就是延吉街巷子里那一间,你知道那边吧,后来那边几乎都交给她管。」

「那她现在呢?」

「结婚了,」他侧手挡风,皱眉把烟头吸亮,「包了八千块红包。」

练举重时也按摩,但她不算个咖,通常就是跟也不算个咖的女同学在练习后互相按压伸展。那都是不讲身体的,讲的是斜方肌三角肌、小圆肌大圆肌。马脸男第一次带她来,问都不问就帮她安排了一个17号。「这个是老师傅,很厉害。」她没办法抗辩,怎么敢说自己不习惯让男人全身上下碰身体?她几乎可以想像在场所有人(包括马脸男)肚子里的同一句台词:「谁想骚扰你。」但他们会骚扰魏亮亮,学校后巷子那个变态特别爱对魏亮亮脱裤子;或是公司的女同事,女同事在外面跑,被有恃无恐的大户搓手捏大腿,她在边上听她们抱怨,有次其中的谁还哭了,因为对方直接把手掌穿进她窄裙下紧贴的双腿隙间;于是伯就要她有时陪着她们出去,让对方也还敢摸,但也别一路摸上去或摸下去。

17号,老师傅,专业,话很少,她穿衬衫背心西装裤,以为她是男的。她出声回答:「喝薄荷茶好了。」才发现称呼错了,老师傅是捏遍生张熟魏的人,知道再说什么都多余,没搭话,下手很周到。一个小时让她整个人固体瀰漫成气体,升华了。

她没想过活了三十六年会被一个干柴似的老头这样。特别可耻的是人家完全堂堂正正,一点不对也没有,中间还隔了一层白色大浴巾。此后也只好一直光顾了。她不指名特定的谁,按得好不好当然有差,但对她而言没差,其实就是付钱买各种不一样的男人在她身上光明正大摸一个小时,这一点她儘量不去想。

也不那么直白就指名男师傅,所以有时,很偶尔也会碰上女子,大家便都静静的。然后她会睡一个不着边际、鬆软的短觉,醒来之后嘴唇干干的,舌根很苦。

86号鼓起指节,又轻又着力地揉搓她的脚心。

做这一行,也并非走不出去,放眼看去哪个不是领带套装空调电脑办公桌,但不知怎么总是欠体面。马脸男一场推心置腹后她更觉得「中介」两字有皮条气。广告当然都温馨,不是买卖是为你找一个家,其实无非哄左拉右,上下其手,西晒是采光一流,窄巷是闹中取静,违法加盖外推防火巷是使用空间大,对客户要既热情又势利。许多人以为业务做在话术上,光会满嘴跑舌头,错了,像她处处欠一点,也不是不会讲话,也不是天花乱坠,反而不知怎么有种实木似的可信成色,可信就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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