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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析沉还是想梁永琮了。

林析沉哭着唤江御的表字,带着点点倦意依恋的味道,不停敲击心房,搞的人五迷三窍。

「你倘若真出远门,把梁永琮捎上,多少一个自己人能给看病。」江御通过添加炭盆掌控适宜温度,一边道。

「为什么要带他?」林析沉很是疑惑,愠然间又道,「既然已经医治不好,让人家长途跋涉得不偿失。」

「西北苦寒,多病多难逃不掉,总不能随便找一个大夫。」

林析沉听得头疼,「没有解药,光凭几根破针吊命,遇上紧急情况该怎么办?」

「谁说医治不好。」

林析沉冷哼,「怎么,下个毒又治好,纯心想折腾我?」

「毒不是我下的,我怎么知道,听梁永琮谈及,有办法。」

林析沉是被气笑了,当晚狱中戒备森严,怎么可能出现第二人。

江御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他。

曾经抛砖引玉说西北战况,他当真没有涉足,从哪里来的消息;一时兴起解散万人骑兵,换谁都不舍得。

谁唆使了他。

谁站在他背后。

总归林析沉没有那么生气的。

他对于自己有戒心,在官场之上,太正常不过了,他们是君臣,有的话是需要规避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条例。

但是心里很不舒服。

又是微微挑起话头。

如果他会亲口告诉自己呢。

「番邦巫毒。」江御就坐在地上,双手扶在榻沿,慢慢咀嚼着四个字,眸色寒栗,「番邦人的毒,那就再去一趟西北,让他们跪在地上举案奉上。」

江御的眼底映着了飘渺的火光,忆起了什么。

当年凯旋归来,一路上高扬军旗,所过之处从荒夷变成了灯火。

江御屠过城。

应该称得上屠城二字吧。

他越过塔尔玛湖时,为了整肃军队,便去劫掠物资。

不该叫劫掠,谁家绑匪上千人不留余地赶尽杀绝。

是一场比绑匪还要阴险的屠杀。

疑云笼罩十六部落,塔尔湖的水不再干净圣洁,牛羊同蛮人的死尸腐烂在脚边,他们只用了供给一顿饭的物资,然后把其他所有的东西都烧掉了。

塔尔玛后有一片丰润的青草地,那天,江御独自站在草地的边际,浑身沾染的污秽的血,血块凝结在身上的各个角落。

他就像鬼魅一样,静静地注视这片圣洁的土地,他是一个可怕的、令人畏惧的入侵者,带走了牧羊蛮牛,带来血雨腥风。

耳畔鹰隼盘旋,稳稳地落在少年将军的肩头,纸卷上,是一封封不厌其烦的信函,勒令他收兵。

将军的背后是战火纷飞的盛况,一寸一寸侵蚀美丽广阔的风景。

极端的景致以他的刀作为分割线。

最后副将拼死拦他,拿着文书,跪在地上朗声道:「大帅!若是再不收兵!赶不回关外驿站,火牌扣押!咱们行不了兵!违抗圣旨,纵使有功,也难抵啊!」

一旁操戈的汉子啐了副将一口,「这么快都忘了当年蛮人是如何烧劫边疆的吗?给我滚开,别当大帅的道!」

副将当然明白,当然清楚,可是现在他脑海里就知道一件事情,倘若不再退回——

江御冷冷道:「倘若不再退回,我拼死拼活干了多少年的心血付之一炬,甚至还要回京受罚吊牌,让轻骑十五万人跟着我受连累。」

思绪翻滚,年轻人裹了裹虎口的绷带,脱了宝刀,跨步上马,道:「此战大捷!」

大捷。

那天下雨了,入侵者踏着轰鸣的雷声远去,再怎么大的雨点也掩藏不住千人铁骑踏地带来的震动。

江御呢喃着话语,大捷啊。

卸了针,双手也不再做缚,林析沉换了身干净的里衣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期间,轻飘飘的声响入耳,一迭厚厚的书籍摞了起来,堆放到书桌。

林析沉微微睁开了眼,周围已经黑了,他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周遭落针可闻,许是半夜吧。

江御在案头燃了盏烛火,林析沉借光欲投去目光,眼前倏然覆下一片阴影,江御竟然坐在榻边看起来书。

难不成怕他大半夜发疯刻意守他?

林析沉有点不开心,后面生出些好奇,莫不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地理书。

林析沉满不在意翻了个身,恰到好处,好似是因为有人把床弄得嘎吱响,烦扰到原本舒适的角度从而做出的动作。

江御入定看书总是很专注。

手执着书卷,眼睛顺着内容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地掠过,细长漂亮的手指时不时翻动书卷,发出清响,有时候声音大声,林析沉会惊地闭上偷窥的眼。

然后没有听见动静,就继续半睁着眼睛看他。

忽然,烛火覆灭,林析沉极不自然地闭上眼睛,希望没有人注意到小动作。

身侧的人慢慢欺压下身子,床又吱呀作响。

林析沉藉机翻回身,腰侧探出一隻陌生的手,从后方把他紧紧揽住,依声唤他的小字,就像之前他喊的那般。

林析沉被揽得不舒服,伸手去摸他的手,最终放弃假装睡着的策略,问道:「喊我做什么?」

深夜中,林析沉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后颈出传来的吐息,一遍又一遍喊「时远」,加之无奈的回答,答音底气不稳,飘了几个字,明明是被他抱得难受,在深夜中却好似撩拨,透露着淡淡的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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