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停地拍打光滑的岩石。
可惜这一身行头。
人群中有一柄红纸伞绕开人流和刀光,覆在林析沉头顶,顷刻间把他与这红尘隔开。
纸伞前挂下如断线的雨幕,盛溪亭把纸伞儘可能地往林析沉那边偏,他笑道:「总指挥是不是忘了我这个见证全过程的围观群众?」
雨水突然撤离,寒意便争先恐后地讨伐,林析沉身上全湿了,冰冷的雨水紧贴脊背,淡淡道:「来日方长,急什么。」
「一言不合就舞刀弄枪,这么大的火气怎么能应对紧张的前线作战呢。」
盛溪亭言罢就要探手去摸林析沉的右手,林析沉似是早有戒备,自然地避开。
「你想去直说,我同皇上请个旨,咋俩一起上路啊,好歹有个伴。」
盛溪亭笑意不减,伞檐下的他笑声并不是如同平时的恣意潇洒,而是深沉悠长,「总指挥这话怎么说的,我能有幸同您上阵?」
「我当玩乐一遭。」盛溪亭出其不意,倏地拽住林析沉的右手,「我老子卧病在床,我大哥生死不论,我三弟池鱼笼鸟,我看清了,没劝处了,盛家没有以后了。」
林析沉被掐得生疼,几欲抬手未果。
「浪子风流閒乘月,一世韶华锁在宦海多可惜。」盛溪亭举起他的右手,袖袍应势滑落,露出一截早已根深蒂固的毒痕,它们正慢慢往上蠕动,左右渗出毒液,随着主干滋养生长。
「你自当玩乐,身后五万骑兵就得随你一念之差背一生污名?!」林析沉拧着眉头,甩开盛溪亭的手,「人各有志,物以类聚,你不入朝,自当有清正廉洁的官,否则古往今来若没有那么点忠贞不渝的人,还有机会给你我抱怨!」
「你想的太美好了,史书称这叫什么?大义!」盛溪亭嗤笑:「读书读傻了?生如蜉蝣,立什么凌云壮志,千秋万代,有几个能众望所归?」
「人是什么样的对待事物就是什么样的,盛溪亭,贪妄太多,惹得满身戾气。我若是你,就真的做风流浪子了,醉倒在牡丹花下的那种。」
「但我绝对不会活到现在。」
盛溪亭的伞握得很稳,他身上有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改打感情牌了?」
林析沉斜睨了眼盛溪亭,「我不吃这套,你错就错在不该向我抛出橄榄枝。」
林析沉又补了一句:「哪怕是最大的让步。」
「你不怕我对你坦白之后,做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吗?」盛溪亭微微欠身,「我老子活不长了,这个家我做主,生意谈不了,你有胜算跟我打擂台吗?」
「你见过九营吗?」
林析沉轻笑,盛溪亭太年轻了,这是他的优势,却也是他的劣势,「你哪里来的自信会认为九营五万起兵甘愿俯首听你号令?」
「而且。」林析沉回眸,「五万人也配同我打擂台?」
雷电应声贯彻苍穹。
「盛干澜打仗多靠的是军书策略,并非精兵。」林析沉拖长语调,一字一句:「你是他儿子,你觉得你就算能捡起五万骑兵,他们还有任何杀伤力吗?他们换了主将,你会给多少时间让他们磨合?」
暴雨盖过了盛溪亭厚重的呼吸声。
他以为能吓到林析沉,没想到竟是自己先乱了阵脚。
林析沉唯一的底气也仅来自于月余的战场经验。
「来日方长,我想让你看见九营的军旗挥舞在沙场的样子。」盛溪亭顿了顿,注视着他的右手,「希望那时候你还在。」
盛溪亭换上了他爽朗的笑声:「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只要你愿意,我们联手,可以胜过所有精锐之师,横扫大漠。」
第48章 喜欢的人
林析沉回府换了身干净的蓝袍,屈指推开门,发现宫里已经送来了米粥,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正巧肚子空空,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总归能填肚子。
因久置在案,上层轻轻用羹匙一挑就能捲起游离的粥粒,他玩了会儿觉得枯燥,改为不耐烦的搅和,偶尔碰到碗壁,叮咚作响。
盛溪亭的出身多少人馋不过来,且不说武将世家,贵族门阀,最重要的是家中亲系旁支一张纸就能交代清楚,简洁干净。
他大哥在外征战,早年跟盛干澜打西北,而他的职责则是在京城花天酒地。
一无可取之处的便是,他非要做个聪明的废物。
对,废物。
林析沉自言低声一哂。
他喜欢盛家成规模的军队,那是江御的轻骑所没有的,但是盛家却没有利用好这个优点,反而把他当做痼疾。
林析沉含了口温度适中的羹汤,才发现手边积压了几张差人送来的西北城防简图和当地政情通案。
待咽下最后一粒米粥,匆匆抹过嘴角急留的汤水,还未及翻开,大门蓦然破开,年久失修的房梁抖上三抖,江御提了壶酒,见碗空空心下不好,林析沉见他讨债的样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过了一遍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事情惹的他。
请旨西北?他不是点头同意了吗?
瞧他这样子,也不像是。
请暗令惹他不痛快吗?
不至于吧。
林析沉手中空碗惊掉在桌上,连忙起身客套,江御拎着酒壶侧目而视。
「我不喝酒……」
林析沉摇着头,后退一步,悄悄地建立一条警戒线,讪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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