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灯啊。原来他扔糖葫芦、撕扯蝴蝶的原因在这儿。
「有法可解吗?」
李卿之点了点头,「你死了,就能解。」
看来没有办法可解。
诶呀,那种鬼使神差的感觉又来了。
殷长衍说,「听闻李师兄十二年前曾去了一趟五神镇恶祭坛,有见到表里灯吗?」
李卿之冲了一杯浓茶,漱一漱满是甜腻的口。垂下眼皮子,「没有。」
「现在你也许就看见了。」
殷长衍头顶上虚虚地悬着一个指头大小的烛火。风一吹,火苗跳两下。
王唯一看殷长衍宛如在看一根人形蜡烛,他会不会滴蜡?会不会融化?
「要喝茶吗?」李卿之第一次见,新奇得很。
「嗯,要的。」殷长衍接过茶碗,打开盖子吹去浮沫,薄唇凑近。
手腕一翻转,茶碗泼了李卿之一脸。
殷长衍语带歉意,「对不住,李师兄,这非我本意。」
李卿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渣子,面上有笑、笑意不达眼底,「你该庆幸你头上有烛火。」
王唯一心肝儿颤了一下,找不到布巾,索性揪着袖子抬手去擦,「李师兄,没事吧。你也是的,明知道他手脚不听使唤,还给他送茶。这不是往他手上递刀子么。」
李卿之厌恶他人近身,但只要一看到殷长衍脸色越来越沉、给其心头添堵,他不介意委屈自己一下。
扯了扯脖子,笑道,「唯一,一根茶烟杆子似乎掉进衣领里了,你帮我拿一下。」
王唯一不敢,王唯一怂。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师尊动手动脚。
把殷长衍往李卿之跟前一推。
诶呀,今天太阳真好。
殷长衍慢条斯理道,「你叫她什么?」
「唯一。」
殷长衍摘下李卿之衣襟上的茶叶梗,动作轻柔地不像话。
「你脑袋顶上那东西大概什么时候亮起来?」李卿之问。
「辰时,酉时。」
辰时,第一缕阳光穿破黑夜。
酉时,最后一线阳光完沉溺于黑暗之中。
日夜交接之时,表里灯幽幽而燃,颠倒宿主的光明与阴暗。
「多谢李师兄解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殷长衍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我们回家。」
「哦哦哦好。」王唯一欢欢乐乐离开,「李师兄,我过几日就来看你。」
李卿之朝王唯一颔首,敛下眸子。倒也不必,也许他很快会改主意,对付殷长衍这个棘手的异数。
回家路上。
街道两侧有卖粽子的。
王唯一闻着香气儿口水泛滥,馋了,掏钱买粽子。
「殷长衍,你要什么口味?」
不太想吃。到家有一段距离,回家后再吃会发凉发硬。边走边吃又沾满手。
王唯一提高声音,「殷长衍!」
「......白米的。」
淡淡的,与米饭有什么区别。「老闆,一个蜜枣的,一个白米的。」
王唯一迫不及待剥开蜜枣粽,叫老闆按出一个坑,「糖倒里面。」
边走边吃粽子。
粽子很黏,沾得满手都是。吃到一半的时候,糖汁肆意流淌,顺着指缝往下。
王唯一赶紧吃完,细细地舔了舔指缝。
是昨夜沉下水的那隻手。
殷长衍干脏活儿出身,不会盯着人家看太久,瞧一下就低头、垂眉敛目。
他似乎忘了这一点,直勾勾地看着王唯一舔糖汁。
「瞧我做什么?又不是没给你买。」
「......哦。」
中午吃了甜的,口里就想搞一点儿咸的。
王唯一买了一份梅干菜并一些五花肉,三根小黄瓜。这样荤素都齐全了。
梅菜扣肉这东西不好熟,要蒸一个半时辰。王唯一歇了一会儿就钻进厨房,鼓捣她的梅菜扣肉。
过了一会儿,屋子上方飘着梅菜扣肉的香味儿。
殷长衍坐着轮椅上逛园子,袖子挽到肘部。上回种得油菜花发芽了,得清一清杂草。
吴锁扛着锄头路过,垂涎地嗅了一口,咽了咽口水。挪不动道了。
殷长衍:「吴师兄,忙完了?」
「没挖到东西,明天还得去。」吴锁嘆了口气,「宗门又加派了一批弟子做农夫。要是还找不到,剑堂少不得被牵连。一个表里灯,竟值得宗门这般兴师动众。」
「这样啊。」
「唯一蒸什么呢?叫她给我留一份儿,过会儿我来拿。」
「我会转达。」
吴锁没见过殷长衍这么乖的男子。他没直接应,不碰半分王唯一的选择权,他说「我、会、转、达」。
新弟子意外地好,吴锁把那四个字又含了一遍。
殷长衍想的是另一件事儿。表里灯的事儿传遍宗门上下,很快会查到他头上。李卿之就要来兴师问罪了。
「呦,殷长衍。」一个淡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抬头都知道是李卿之。
李卿之蹲在轮椅上、低头俯视他,他一点儿都没察觉到。总有一天他也会有李卿之这样的修为。
「李师兄,下来。鞋底的泥落进藤条里可一点儿都不好擦。」自然而然的语气像在聊『今天中午吃什么』。
「哦哦哦,抱歉。」李卿之跳下来,揪着衣袖蹭了两下灰。在殷长衍脑门上一张状纸,上头罗列了数条罪名,条条红线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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