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知道,儿臣也知道,火赖木生,然——」卞如玉苦笑,「木多火炽,火多木焚!」
过犹不及。
圣人淡淡晲着。
卞如玉轻摇脑袋:「父皇对儿臣是这样,对母后亦然。」
圣人忽然胸腹起伏,想要呵斥「冤孽」,又要斥「放肆」,胡言乱语,骂出来的却是口不对心二字:「荒唐!」
卞如玉直直迎着圣人目光,忽然圣人朝前一仰,一口血水将喷到卞如玉脸上。圣人随手将他一扒,血溅金殿。
「父皇,父皇!」卞如玉急得扶住,圣人身又往后栽倒,卞如玉径直从轮椅上下来,前倾跪扶住。
圣人却紧紧闭着眼,任其呼唤摇晃,无动于衷。
「父皇,父皇!」
……
蔺昭与诸大臣进殿时,见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圣人趴在御案上,卞如玉跪在案侧,痛哭流涕。
诸臣惶然立住,面面相觑。
卞如玉应早听到动静,却良久才缓慢转头,眸光木然:「父皇……驾崩了。」
殿内先是一阵死寂,接着窃窃私语,沸反盈天,却也只一霎,而后诸人皆跪下,一致哀嚎,响彻天地。
众人皆看蔺昭,蔺昭左顾右望,接了好一阵子目光,始终退却,最后才摇头咬牙,屈膝上前,正要同卞如玉开口,卞如玉却一字一句先道:「父皇崩前,传位本王。」
蔺昭眸中暗色一闪而过,到是后头议论起「有疾如何能继位」。
蔺昭静静看着卞如玉,其实当年卞如玉这两条腿,是他伙同太傅柳文正一同做的手脚,卞裕的儿子凭什么能平平安安长大?
那年他也不过十岁,下的第一子棋。
他就静静等身后非议越演越烈,永远不会告诉卞如玉真相。
第70章 进
良久, 蔺昭蹙眉问卞如玉:「陛下可有留下诏书?」
掷地有声,后面诸臣声音渐小,聚拢过来。
卞如玉晲一眼众人便耷下眼皮, 不能逮见眸中神色:「父皇自然留有诏书。」
「那……九殿下可否拿出来一看?」
良久, 不知谁问了一句,声虽轻, 却在殿内迴响。
卞如玉拿出一张纸,执着在众人眼前晃了晃,蔺昭伸手要抓,卞如玉却比他快一霎收回去。
蔺昭张合双唇,竟道:「笔迹一时难辨。」
卞如玉闻言抬头与他对视,蔺昭背对众人,只卞如玉一人能见他眼眸表情, 不怵不演,邃若深夜。
「殿下, 这诏书真是陛下亲笔?」蔺昭咄咄再问。
卞如玉勾唇一笑, 蔑看蔺昭:「父皇不传给我, 还能传给谁?」
想到父皇为他铺道, 一路残害骨肉,又有数分凄凉,却硬撑着不低头。
蔺昭始终挺背昂首,朗声回应:「自古有疾者不能继任大统。」
卞如玉喉头滑动。
蔺昭启唇:「试若九殿下继任大统,祭祀社稷,如何率忠臣跪拜?诸蛮兴兵,九殿下可能上马统边, 挥斥方遒?八方来朝,难道要在轮椅上接见?我泱泱大国, 颜面何存!」
抑扬顿挫,声如黄钟大吕,一下下撞在殿内众人心上。
卞如玉脸色渐现惨白,却仍执拗反驳:「本王不能,谁能?」
「七殿下来了,七殿下来了。」
远处一阵喧嚣,诸人拥簇着痴傻的惠王进殿。
惠王手中仍抱陀螺,一脸懵懂:「这么多人都要陪本王打陀螺?」
他瞧见最上首跪着的卞如玉,瞬露欢喜:「九妹妹,是你喊我来玩的吗?」
欢呼着跑上前,无人阻拦,几步上阶:「咦,父皇是睡了么?」
卞如玉见他痴傻样,咧开嘴笑,笑看满朝文武:「呵——满朝糊涂!」
「有疾不能继大统,痴儿便能?」
殿下有礼部卫侍郎出列:「只要七殿下四肢俱健,人品宽厚,纵是痴儿亦无碍。」
他一言,立马有七、八声附和。
卞如玉咧着嘴逐一扫过,看来这的众臣里,不仅有杨远昌这类不明不白被当枪使的,也有彻彻底底蔺昭的走狗。
卞如玉仰头又看蔺昭一眼,蔺昭直直接住,平静无波:你奈我何?
卞如玉气血上涌,回呛道:「七、八岁孩童智慧,如何治国?」
「史上少主皇帝并不少见,有满朝文武辅佐,蔺相以为肱骨,国务纵然繁重,相信亦能长治久安。」
「少主有长成时,七哥却无。」卞如玉胸膛微微起伏,「前朝末帝,便是痴儿,不能任政,受辅政大臣杨俊辗转挟持,不出三年,便谋朝篡位,引天下大乱。后我朝高祖皇帝拨乱反正,才重归一统,承平百年。诸位今立惠王,是想让我朝重蹈覆辙?」
「乱事一起,诸位便是始作俑者!」
底下鸦雀无声。
「立痴儿,倾覆国,谁敢担其责?」卞如玉说到激动处,脖颈微红,青筋暴起,想叫蔺昭真名,却还是缓了一缓,「蔺昭,你敢吗?」
「朕敢。」卞如玉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嗓音熟悉,声中的那份沉稳却陌生。
卞如玉讶异抬头,见惠王已将陀螺放置案上,面朝百官伫立,眼神清明。察觉卞如玉望看,惠王低头回应,眸中儘是怜悯之色:「九妹妹,你七哥亦有长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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