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沉吟:「太子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太子那边还没查到这……」太子本人及其亲信,皆不如圣人周围的人得力,什么事都慢半拍,钝三分。
这似乎也是圣人有意为之。
「太子查完再办。」圣人淡道。
张公公躬身应喏。
一个月后,太子才彻查完,上呈的奏疏言语细緻,却漏掉一犯郑凝之。
圣人看了没说话,暗中遣人漏口风提点,太子才又慢慢摸出郑凝之,一网打尽。
圣人降旨,卞如匡废为庶人,从犯全部斩首,坊间皆感慨,圣人顾念父子亲情,没舍得对卞如匡下狠手,吴王犯法,终究不与庶民同罪。
且不详说这日后的事,只道此时此刻,圣人两手摊平最后一本奏疏,嘴上却再次提起太子:「太子和丽阳船宴前后做了些什么,包括起居注,都再报一遍。」
圣人执笔沾墨,一心二用,边批边启唇:「之前报的不详细。」
张公公一听,得,圣人这是认为船宴惨案不止吴王一人手笔。伺候这么多年,他差不多早摸清了圣人的心,只要太子和丽阳公主在场,就会遭到怀疑。
圣人会觉得在场每一个人都有加害九殿下的动机。
张公公庆幸自己没去参加船宴,悄吁口气,圣人则专注伏案,早点批完奏疏,早去皇后宫里。
殿外,月亮在云里走,忽明忽暗。
一个时辰后,它从勤政殿顶上移至偏西。
照皎月的方位寻去,正好挂在丽阳公主府上空。
公主寝宫,丽阳侧躺在卧榻上,手托脑袋,阖着双眼,听下首一长髯中年男子徐徐禀报。
「太子对贫道极其信任,回到太子府后还继续问了两个多时辰。」
「问些什么?」丽阳淡淡追问。
「不拘岐黄之术,只要是济世救民的都有聊。」长髯男子旋起笑意,「轰天雷炸响时,贫道完全傻了,心想这还怎么勾.搭太子?」
丽阳翘了翘嘴角,轻道:「不怪你傻,本来打算把你引荐给楚王,临时转荐太子,准备不足,又被吴王破坏了计划。」
「公主殿下宽洪。」男子拱手笑道,「多亏公主殿下英明,一救治伤员,贫道这点医术就入了太子的眼,柳暗花明。」
须臾,丽阳不接话,男子赶紧拜道:「贫道无论侍奉太子还是楚王,心里头效忠的永远只有公主殿下。」
丽阳不予回应,另起话题:「今后就在太子府好好待着,行动前恐怕要经营个三年五载,辛苦你了。」
「贫道不辛苦。」
丽阳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
「殿下安寝。」
长髯男子蹑手蹑脚离开,带上殿门。不多时,殿内仙鹤屏风后悠悠转出一白面郎君,盯着出入口,仿佛要透过紧闭殿门把那长髯男子看穿。
丽阳睁眼瞧了会,嗤笑:「怎么着?有话要说?」
白面郎君没回应,眨了眨眼,挪至丽阳身边。丽阳缓抬藕臂,牵起他的右手,拇指在他掌心捏了一下。
白面郎君的神色即刻柔软,嘆息道:「他知道我们在轰天雷上做了手脚吗?」
丽阳再次翘起嘴角,反问:「你听他的话,觉得他知道吗?」
「不知道。」郎君自嘲般摇了摇头,「是奴才愚见了。」
丽阳鬆手闭眼,白面郎君见了,抬起双手触碰丽阳两侧太阳穴,轻柔为她推拿。不一会儿,丽阳毫无变化,郎君却呼吸加重了:「殿下……今晚需要服侍吗?」
「要的。」
郎君面露喜色。
「宣梁彻进来。」
白面郎君的笑僵在脸上。
「江花何处最肠断,半落江流半在空。」
「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併立琼轩。」
夜已深,公主府后院却依然喧闹,梁彻坐在长廊的栏杆上,借着头顶灯笼的光亮打量院中一切——凉亭周遭围着两圈玩飞花令的少年,不远处,还有四、五个不参与飞花,自行练舞或练武的男人。
四面厢房里不断传来各色吹拉弹唱。
梁彻从前听人说,一个女人抵十五隻鸭子,那五十个男人呢?
应该至少能抵二百五十隻。
梁彻默然失神,自打进了公主府,就被拘入这一四方后院,和男人们共同生活在四筑高墙的窄小天地。
才半天时间,就已无数次感受枯燥和勾心斗角。
他好像突然懂了那些深宅大院女人的哀歌。
他以后成亲一定不纳妾,不要很多很多女人,更不会把自家娘子拘在家里。等等,他还有机会成亲吗?
梁彻清楚地知道没有,眸光晦暗。
就在这时,院门被打开,一男子径直朝梁彻走来,没好气道:「扫帚星,公主殿下宣你。」
「扫帚星」是不久前这群男人给梁彻起的绰号,因为公主刚一收他,船就炸了。
梁彻咬牙,生生忍住,而后才回应:「好。」
一开口,头发就飞进嘴里。
院外已经有宫人在等待,梁彻追着引路的灯笼,忐忑不安进入寝宫。
他紧张得第一眼就去眺床。
红绡帐散落摇曳,梁彻微微歪头,看清,确定帐里没人,再一环视,在西南角的卧榻上找见公主。她披着与红绡同色的外衣,质地却远比红绡薄透。梁彻不认识这料子,单论轻杳,像是「雾縠」,但「雾縠」只有烟灰一色,公主身上萦绕的却是红烟。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