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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魏婉抬手轻拨,阮声圆润浑厚,似雨珠滚荷,又随曲调渐浮现杨柳依依,春日惜别的画面,喜调喜景奏愁情离恨。

说来眼下三月,正是烟柳满城,尤其湖堤两排,摇曳的柳枝偶尔勾着了行人,随手挑枝,袅袅娉娉,似挑芙蓉帐。难怪全京师的人都跑去湖堤赏柳。

纵然如此,纵使阮曲身临其境,亭中二位却半点不动心,压根没想过邀对方同游。

置对方死地倒是都考虑过。

魏婉戒备周旋,卞如玉看似如痴如醉,实则余光一直藉助地势,默数鬼祟偷窥的仆婢,一个、两个、五个……都是蔺相的人?呵,把他楚王府安插成了筛子了?

卞如玉越想心思越阴沉,却始终翘着丹凤眼,温情脉脉,眶中盪泪,不落下,却也不打转回去,就那么一直水汪汪罩着雾气。

……

东侧院第五间,木公公厢房。

「我今日演得不差吧?」婢女小金正跃坐在矮柜上,手撑柜沿,踢着两条腿,「摔盘子那一下,绝了!」

躺摇椅上的木公公闻言轻笑,摇椅晃荡,声也悠悠:「你太过吶——殿下从前不是教导过吗?情不外露,平平淡淡戏才真。」

倚门边的阿土吁口气,木公公自己都用力过猛,还教小金,要说啊,还是自己表现得好,那一句「殿下十分敬爱姑娘」画龙点睛。

阿土双臂渐渐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说来多亏了阿火,」木公公感慨,「提前回来报信,我们才能早做准备,配合殿下坐实这心上人。」

「对,多亏阿火。」

「阿火自然能干。」

木金土一齐夸讚呼唤,良久樑上倒吊下一黑衣少年,犹如蝙蝠,淡淡应了声:「嗯。」

无功不受禄,他只是依照王爷三掌的吩咐,提前知会,圆个周全。

凉亭内,魏婉刚弹完《柳枝》,尚未收势,卞如玉已迫不及待鼓掌:「妙、妙,姑娘弹得实在是妙。」

魏婉起身行礼,暗中憋气,令脸涨红:「王爷过奖了。」

她嗓子愈发捏得厉害,卞如玉浑身难受,恨不得捂耳,却越过轮椅,似情不自禁靠近魏婉:「姑娘不必谦虚。」

他的戏一出接一出,接着演回神,身形一滞,重新坐直。脸上泛起一阵恍惚,半晌缓缓分开双唇,语速极慢,仿佛从牙缝里挤话,嘴角也挤出一抹夹杂着苦涩的笑:「本王就是坐在这里听三天三夜……也不会厌倦。」

魏婉只得把气憋得更厉害,这样绯色才能从双颊蔓延至脖颈。

因为太过用力,不知不觉低头。

「一曲着实不够,姑娘再为本王弹一曲吧!就弹——」趁着魏婉脑袋未抬起,瞧不着,卞如玉眸中速闪狡黠,「《鸟歌》。」

这也是首徽调。

跟《柳枝》一样,以喜写悲,讲述琉璃明王的故事。

王与王妃恩爱甚笃,然成亲仅一年,王妃便因病薨逝。此后经年,不能忘怀。

某日琉璃王再次思念起王妃,此时恰好飞来一对黄鸟,成双成对,栖树脆鸣,禽衬人悲,琉璃王触景生情,遂作《鸟歌》。

当然,还有后话《沸流水》,明王唱完《鸟歌》不久,就在沸流水旁邂逅了与王妃长得一模一样的捣衣女,将她带回宫中。

卞如玉觉得自己点的曲子实在是太妙了,禁不住盯着魏婉琴阮上镶嵌的螺钿瞧。

「翩翩黄鸟,雌雄相依。念我之独,谁其与归?」魏婉边奏边吟,她的心是冷的,再也不会为情爱伤神,尽了十分努力,却仍唱不出悲切。

好在只有短短两句,转瞬既过,卞如玉全心全意专注自己的戏,未曾察觉。

他把断腿的事回想了一百遍,才能与《鸟歌》同悲。

今日整张脸一直在用力,久而久之,肌酸体乏酸,眼睛胀,耳朵苦,人也渐倦,不由得默在心里打了个哈欠。

这讨厌的长颈琵琶,就听到这吧!

今日散戏!

《鸟歌》奏完,魏婉再次起身行礼,卞如玉张嘴,正准备演两句就打发走,余光突瞥见阿土正从山脚匆匆奔上,手里还攥着一样物拾,离得太远,瞧不真切。

卞如玉重阖上唇。

阿土一口气奔至凉亭,气不喘面不红,双手奉呈:「启禀殿下,蔺相大人差人送来此物,说是殿下遗落在相府的东西。」

卞如玉和魏婉齐齐看向阿土掌中。

第4章 四

那是一封火漆封缄的书信。

卞如玉挑眉,他可从未同蔺昭通过信,更不曾遗落书信在相府里。

卞如玉二指夹起信笺,拆开来里面只一张薄纸,多个心眼避着魏婉读,竟是她的奴契。

卞如玉不关心乐姬出身年纪,一目十行,视线迅速落至最下方的结契时间:

永安七年腊月初五

契纸泛黄,淡红的拇指手印盖不住依旧清晰的墨字。

永安七年?

今年是永安十三年。

魏婉已经入相府六年了?

卞如玉将奴契利落收回信封,面泛愧色:「还真是本王的东西。」朝魏婉挤出一笑,温声解释,「去相府前本王顺路去了趟鸿胪寺,陈大人递上来的信,没来得及看就从袖中滑落,掉在相府的椅子上了。」

卞如玉转看向阿土,左手捻右袖,摆晃了下:「告诉水嬷嬷,袖袋该检查的检查,有损坏及时修补,不然漏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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