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那鹦鹉瘦长且眼珠周围乌青,不知怎地就思及卞如玉——他那个样子,怎么看都是短命鬼!
魏婉皱眉出神,得赶紧了,免得卞如玉殁后被拉去陪葬。
「姑娘,到了。」车夫突地出声提醒,她这才发觉马车已经停驻。
「多谢造父。」魏婉应声,抱阮钻出车厢,刚直起身,就见一座碧瓦红墙,琼楼玉宇堪比宫殿的府邸。二层飞檐下挂着偌大的牌匾,上飞三个金字——楚王府。
魏婉视线习惯性往右,扫见比她早些下车的卞如玉已端坐椅中,搭着扶手,眉目含笑,依然用倾慕惘然的眼神凝望她。
目光交汇的剎那,魏婉突然意识到:知己知彼,只知道卞如玉满意她的长相,但他喜欢什么样性子的女人还不得而知。
不若现下就开始试探?
想到世间大多数男子偏爱莵丝花,魏婉决定先扮个柔弱娇娇,看卞如玉如何反应,不行就换。
谋定而后动,她屏息憋气,令脸颊微微泛红,压低下巴,状似羞涩。
下马时故意站不大稳,身轻摇曳,咬着唇格外小心地踩上脚凳,却仍颤颤巍巍,犹如一朵一不小心就会跌落枝头的小白花,又仿佛战战兢兢主动走进虎穴的小白兔,楚楚动人。
余光窥见卞如玉依旧目不转睛,眼里除却柔情惘然,又多两分心疼,上身稍微前倾,似想来扶她。
一试就准,他果然也喜欢这种类型。
魏婉心底闪过一丝得意,但稍纵即逝,旋即恢復戒备,潜龙勿用。
面上则自始至终扮着娇娇,莲步轻移,不露一丝破绽。
「殿下——」
魏婉循声望去,见一内侍打扮的老者,领着一群仆从出门接应:「老奴恭迎殿下回府!」
卞如玉点了点头,内侍猫着身子站起,欲凑近卞如玉私语,却冷不丁睹见由远及近的魏婉,惊呼出声。
内侍满脸不可置信,甚至揉了揉眼,僵硬转头,磕巴询问:「殿、殿下,这、这位姑娘是……?」
魏婉静观默察,难不成卞如玉没事先知会,府里不知情?
「这是蔺相赠予本王的乐姬。」
公公紧张追问:「她叫什么名字?」
经这么一提醒,卞如玉才意识到自己还没问过乐姬姓名。
他回头看美人:「你叫什么?」
魏婉走近福身,既然卞如玉好娇花,她就曲意逢迎,稍微捏几厘嗓子,假声细嗲,像糯食一般甜腻:「回殿下——」魏婉拖长音,低头装羞,「奴婢姓魏,单名一个『清扬婉兮』的婉字。」
她明明全心全意对付着卞如玉,却不知怎地,不由自主生出恍惚,眼前的卞如玉一霎变作蔺昭模样。
六年前的冬日,室内阴冷,噼啪烧着炭火,给她登记制契的蔺昭手下名唤梁彻,边写边问:「以前签过奴契吗?」
「没有。」
「籍贯?」
「寿州。」
「淮西人?」
「是。」
「可还有亲人在世?」
「没了。」
梁彻从下往上逐一录毕,只剩最上一排的姓名,不问魏婉,直接道:「这府里的女奴皆是妙字辈,你以后就叫妙善吧。」
「我有名有姓的!」魏婉本能反驳,清脆女声在堂内迴响。下一刻她才记起蔺昭还在场,做错事般低头红脸,却又抱一线希望。
魏婉怯窥蔺昭。
「大胆!」梁彻呵斥,「来了府里就要听府里的规——」
「无妨。」蔺昭淡淡制止,玉立如松,始终望向窗外,「她要叫什么,就叫什么。」
魏婉心中的希冀星火瞬间燃成熊熊烈焰,愈发感激蔺昭的知遇之情。身旁梁彻则撇撇嘴,哼一声问:「魏婉是哪个婉字啊?」
「清扬婉兮的婉。」她高兴地回答,那时候以为蔺昭是尊重,后来才明白,他要的仅只她这张脸,名字不重要。
……
往事渺长,回忆却只剎那,魏婉不知不觉抬头注视卞如玉。
她的狐狸眼里全没了娇羞温顺,亦无狡黠、心虚,不仰慕也不忌惮,不卑不亢,淡漠得像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相看天地微尘。
如果卞如玉此刻留心,一定会察觉异样,然而他已转回头重晲内侍,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刚才魏婉下车的戏码,卞如玉真心不喜欢。
比起娇花他更爱韧草,比起白兔更钟情狐狸。
但并不妨碍他心绪激动,避开魏婉视线,眸中终忍不住闪烁捉弄笼中兔的愉悦光芒。
听她嗲声,卞如玉起了许多鸡皮疙瘩,还犯噁心,但同时又生起两分相逢恨晚,毕竟活人比起阮琴书画这类死物,要有趣得多。
卞如玉不紧不慢向内侍转述:「魏婉。」
他也不打算给她改名。
在卞如玉的计划里,一旦揪出细作,弄清蔺昭葫芦里卖的药后,就把乐姬和细作一併处死。
一个将死之人的姓名,不必在意。
不过,念在给他找了这么久乐子的份上,会赏她个全尸。
卞如玉重看向魏婉,霎时眼神胶黏,款款深情。
第3章 三
木公公支吾数声,瘪了下嘴。
卞如玉淡淡吩咐:「去朝暮亭。」
木公公再次扯了扯嘴角,应喏在前引路。阿土推着卞如玉居中,魏婉随在最末,瞅见木公公时不时回头瞄她,但眸中只有好奇,并无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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