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缺陷会在危难之时轻易带来绝望。岁雪忍不住想,如果时初的灵脉与正常人一样,即便只是引气,她也有把握杀了绮云。
绮云趴在地上运转灵力调息,再次怀疑线人给的画像是不是错了,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时初。
她刚才明明没看见时初动手,心印虎到底是被什么术法打散的?
或者说这附近是不是还藏了其他人。
绮云警惕打量四周,见了鬼了,任何人使用术法都靠瞬间调用灵力,必然会产生灵力爆发,而这个人出手却悄无声息,就像是在使用慢慢积攒了许久的东西。
想到时初弱于常人的灵脉,绮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猜测,突然就明白了,手背擦去嘴角的血,翻身而起,朝着已经快要消失在林中的身影追了上去。
「站着!前面是风渊,你掉下去必死无疑,倒不如跟我走,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在深不见底的裂缝之前,岁雪剎住了脚步。
它横亘在山林之间,因为太宽太长而一时无法绕行,呜咽的风声穿过缭绕的黑色煞气传到地面,给人一种地心深处藏有恶鬼的错觉。
岁雪回头看见绮云瞬形追来,耳畔传来了什么东西摩擦着满地花叶的沙沙声,她垂眸一看,两条青蛇爬出草丛,缠向她的脚踝。
岁雪没有犹豫,跳下了风渊。
青蛇追着她飞扑而去,掉入漆黑的裂缝之中,呜咽的风声骤然发出低沉的吼叫,无数支风箭从深渊底下直直飞出,一小片血雾飞洒在煞气瀰漫的空间之中。
绮云不敢靠得太近,探出脑袋往风渊底下张望,这片危险幽深的裂隙如猛兽大张的嘴巴,岁雪的身影已被完全吞咽。
绮云气恼的跺了跺脚,仍觉得不甘心,在边上等了半天,直到自己也意识到岁雪可能活着爬上来的这个愿望十分荒谬,才气鼓鼓地走了。
影族的战士与谢家的修行者们在船上打斗时,无可避免破坏了船舷,一片薄而坚硬的铁片被岁雪抓进袖中,此刻在石壁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凹槽。
碎石与泥土飞溅在岁雪的脸上,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在心跳加速中清晰感受到自己在黑暗中不住地滑落。
风箭擦身而过,将衣裙割得破烂不堪,身上一道道红痕重迭交织,连成一张血色流动的蛛网,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碎裂的瓷娃娃。
岁雪死死地抓着铁片的一端,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流,慢慢将她整隻手掌都染红。
铁片并没能如她所愿卡进石壁,只不过稍稍减缓了她下坠的速度,从裂缝底部生出的龙捲风暴越来越近,如巡逻领地的猛兽在无规律地四处移动,只等着猎物掉入其中,将它撕碎。
岁雪不想死,即便是在神兵考验这种地方经历一次虚假的死亡也不愿。
可是她此刻束手无策,正如别人眼里的她一样弱小无用,没有救自己的办法,也不会再有慢慢积蓄灵力的时间。
岁雪突然就想起时初的记忆,小时候曾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看着家中的弟弟在师长耐心的教导之下练习术法,骄傲自信的接受应得的夸讚,生出一丝丝纠缠在心中的羡慕,困扰她无数个日夜。
无可奈何的羡慕,真是悲哀。
船隻相继靠岸,沈纾星带着人下船时,预料之中的攻击就出现了。
覆盖在河滩的大型阵法骤然亮起,猩红的阵光映照在脸上,让杀阵内外的人都生出几分骇人的凶煞之气。
阵中的杀气一点点摧毁修行者们的灵力防护,塞满其中的咒术万箭齐发般射出。
谢星双手掐决,试着感应阵眼所在,以求破阵之法,却见沈纾星一剑聚来阵外苍茫云气,剑光如耀眼天光泄出云隙,好似流光瀑布般华美震撼。
剑宗-决浮云。
猩红的杀阵四分五裂,沈纾星以一往无前的剑招强势破阵而出,激盪开的气浪衝撞得影族战士的胸口又闷又疼,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飞出去。
云山雾海之中,一把冷白的剑划开眼前迷障,带出对面脖颈上一片血花飞洒,不给对手留下任何适应或反击的机会。
沈纾星持剑在前,带着人往琼林岛深处走。
岛上灵力具象的术法衝撞不歇,屋宇草木倾倒一片,各流派的奇能异术召出的风火雷电虚影幻象交织纠缠,试图将彼此粉碎。
尸首横陈,流出浑浊的血水,淌过沈纾星脚下。
沈纾星垂眸抖落剑上的血珠,雪色亮光一闪而过,瞥见倒映在剑刃上面的那张冷漠倨傲的脸,陌生又熟悉。
他想到了幻世星海中的自己。
每个进了幻世星海的人都会变成自己最想成为的那个人,譬如权力至高无上的四国帝王之一,倾城倾国的绝世美人苏锦,东毓那位富可敌国的朱姓商贾,站在修行尽头的某位无上者等等。
只有沈纾星变成了他自己。
一个无法无天,戾气横生的怪物。
他任由本该被压抑的恶念将自己完全占据,不再去介意这股恶念到底是来自戡灵,还是自己,只管持剑将整个世界毁去,心中快意翻涌。
这就是他想要的痛痛快快共沉沦的报復,至高无上的力量,毫无疑问的剑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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