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悬峰自那日开始封山。
是真正的「封」,冰封——
整座天悬峰从山中洞府开始,无尽冰寒向外蔓延,满山的草木也都犹如被凝固在生死之间的形态,被一层冰覆住了,满山都挂着冰棱,而又苍翠茂盛,栩栩如生。
云摇的洞府更是无人能近,连渡劫境的慕九天都无法靠近那可怖的不似凡物的冰寒气半分。
百日之后。
洞府解封,面色苍白孱弱得前所未有的云摇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她眼底像灼着和身上红衣一样的焰火。
同一日,梵天古寺的红尘佛子领着一位其貌不扬的大和尚,来到了干门内。
「……他的神魂波动,你为何也能感知到。」
对于轮迴塔塔灵,也既是面前这个大和尚的到来,云摇意外又平静:「我能感知,也与你有关吗?」
大和尚合掌轻嘆:「在梵天寺时,是我抽取了你的一丝仙格之力,封入金莲中。」
云摇眼神恍惚:「后来,金莲化形入了他的识海,那道仙格之力,莫非入了他的神魂……?」
「正是那道仙格之力,护住了他的最后一丝神魂。」
大和尚岿然不动。
短暂的惊愉如烟火擦过眼眸,云摇确定了一日前的感知并非错觉,更觉心生惴惴,连喉咙都紧张得涩然起来:「他当真还活着,对吗?」
「是,历次一劫后,遑论千年万年,遑论三界何处,那位终归是活着的,」大和尚终于抬眉,「如此,便已是两相安好,皆大欢喜了。」
云摇眼底惊愉淡了:「你是来拦我的?」
「施主从前不执着于此,如今,何必定要相见呢。」
「……」
云摇终于恍然了什么:「原本我还要凭藉那丝仙格之力去寻他,现在我知道了。」
大和尚难能蹙眉。
却拦不住云摇开口:「他现已魂落幽冥,是么。」
「…………」
漫长的寂静后。
大和尚嘆声:「即便是仙庭圣尊,也不该身涉幽冥。」
「我不是什么仙庭圣尊,我只是干元界的一个小修者,我叫云摇,」云摇眼神坚定地坦然下来,「此行不会祸及旁人,我问心无愧。」
「若下幽冥,一着不慎,便是身陨道消、魂飞魄散。」
「……」
云摇和大和尚对视了两息,忽笑了。
这是自仙庭事变之后,她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你来之前便知道,你拦不住我,是吗?」
大和尚合掌,默然不语。
「那你何必还来?」
云摇绕过大和尚,提着一柄青锋,径直向外去。
大和尚的声音被遥遥的山风吹来耳畔。
「他五感尽丧,如孤魂野鬼,天道之力下受戒千日,早该认不得任何人。脱了本体,在幽冥万万魂魄之中,他也不过是最为渺小的一个。」
「他认不出你。」
「三日幽冥,若寻不回来,那就连圣尊你也要……」
「我寻得回。」
云摇铿声,截断。
最后回眸时,少女红衣,眉眼潋滟动人:「若不成,那我亦不归。」
——
过幽冥渡河前,云摇点起了一盏烛火。
以她仙格为蜡。
三日之期,若此烛燃尽还寻不得那人,那她也不必回去。
除了大约是刚收到她的「遗言」的度传下来的神讯有些气急败坏以外,其余一切都叫云摇舒心。
仙庭事变后,千日里,她未曾有过的舒心。
幽冥无间,地狱有双九之数,而其中最底一层,十八重地狱,又名恶鬼狱。
关在那里的魂魄,都是十恶不赦、轮迴无恕的罪者,幽冥不愿将这些恶鬼放回凡界作乱,便尽数留在那里,叫他们自相残杀。
天道从无宽仁。
所以云摇径直下的,便是这一层。
只是与载她过幽冥渡河的那个小鬼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说与她听的不尽相同——
来到这十八重地狱的恶鬼狱中,确是满目鬼魂消亡的断肢残体,也不乏那些藏在垢河的恶鬼互相撕咬,血肉相食,但唯独她并未见到传闻中的满目厮杀。
正相反,除了这一道走来的赤河如墨,苍穹泣血外,一切都诡异地寂静着。
从一个恶鬼口中,救下了另一个被撕咬得只剩半截魂躯的恶鬼后,云摇逼问了对方。
「大,大人有所不知……」
那半截恶鬼贪婪地望着云摇手中的魂烛,却知道对方一根手指都能叫它顷刻魂飞魄散,只能愈发伏低谄媚。
「我们这儿,我们这儿前几日来了一尊大魔!他生前那,那可是能凌九霄、得天罚的厉害人物,恶鬼们全都疯了……谁若能、能啃上他的神魂一口,那得是多少——多少万年的长进啊!」
云摇几乎要捏碎面前这个一边说一边露出垂涎贪婪眼神的恶鬼:「他、在、哪?」
「就就就……就在前面血河尽头……」
只剩了半截舌头的恶鬼忍不住舔过骷髅似的牙:「大人可是也要去分一杯羹?我愿代大人——啊!」
一声悽厉后,化作恶气,魂飞魄散。
云摇眼眶微红,轻身循着血河尽头而去。
在那无尽血色连天蔽地的赤河尽头,云摇果真在万鬼之中,望见了那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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