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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生饮尽杯中残茶,嘆了一口气:「那天的情形呀,现在想来,都不似真的一样。敕蓝盛景百年难遇,把那天上银河请下凡来,再来一处浣州好女夜泊花船,这些本来都是极风雅的事,偏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陛下要采选御女的风声,满船女子趁着天黑跑了一大半!好么,光是报上来淫辱女子的案子就有三起,全是护军所为!你们说说,好好的夜宴,怎么闹得这步田地?」

便有人唏嘘:「『夜奔』的传闻都是真的?」

同样也有几个消息灵通的,跟着摇头:「那晚去行宫的,可是非富即贵,出了这等事,那起子泥脚杆子出身的护军,杀了他们都赔不起唷!」

刘长生冷冷的哼了一声:「他薛乓泽还想借着这机会在圣驾面前为浣州商会讨一声好,如今这下好了,商会那帮人不得撕了他,看他还能落下什么好?」

座中便有年长的诗友笑道:「老骥兄,您也是薛州牧座下好大一肱骨,怎么背地里这么编排他?」

另一个凑趣道:「你又不懂了,那姓薛的惯会在二公子面前装傻充愣,卖的一手好乖,我们刘通判忙前忙后,筹了不知多少银子,都听不到一声响儿,一句好话。」

大傢伙便纷纷露出恍然大悟之态,刘长生嗤笑:「我可不跟姓薛的似的,他们姓裴的说句『好』值什么?不若小白先生夸我一句,够我乐一年的。」

白辞忙摆手:「不敢不敢。」

这话太有深意了,裴宛不动声色打量座中人。瞧他们把那姓裴的恨不得踩到地上,把姓白的捧到天上的架势,心中那个突兀的、大胆的猜测逐渐有了形状。

座中一个中年乡绅站起来说话,裴宛知道他的名字,叫武萍。

那武萍问刘长生:「我听说,采女诏书已经拟下了,如今满城人都在思量对策呢,我是连夜把几个孙女送到淮州老家去了,大雍朝两百多年,没承想还能发生这种不着调的事儿!」

另一个叫邱燕去的诗友也道:「我也得了消息,听说宫里琢磨出个『赎身帖』这一转圜的法子,只要缴一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一张『赎身帖』,可勾去一个适龄女孩的采选户籍,一万两吶……」

刘长生听了,眉头紧蹙,拍案而起:「岂有此理!不若明抢!」

「就是! 」

「邱先生,消息做得嚒?」

邱燕去倒一杯茶放在手上闻香,慢声道:「太监来福儿那边漏出来的消息,你们说准不准?」

大伙儿面面相觑:「那十之八|九准了,话说话来,几个人家出得起这钱?哎,趁早『拉郎配』罢!」

那武萍年轻时还中过秀才,于时政上很有自己的见解,愤愤不平的道:「大雍二百多年,哪代不比今朝吏治清明?可先帝们宁可微服巡幸,也没哪个跟当今这样,如此大张旗鼓,铺排宣扬。这龙舟飘在敕蓝河上两个多月,林林总总花了几千万两银子,户部每年还勒紧裤腰带发饷呢,果然普天之下,只供养一人吶!」

有一个年轻的诗人拍下手中摺扇,肃然道:「浣州瞧着是富甲天下,可坐上的老爷们大约都没去田里看过。就说咱们浣州,前儿八月十五一场大雨,多少棉农在田垄上哭?没来得及摘的棉花都烂在地里,村民上报给里正,里正报给白老,白老连夜赶往县衙,知县怎么说?说眼前正是承驾的时候,提这些不吉利,我可去他妈的!」

一说到这些,大家群情激奋,一点书生样子都没了,跟村口那起子閒汉别无二致。

裴宛暗中瞧着,场上诸位,论起时政来各个都是上得了御史台的好料子,这小庙着实委屈了他们。

座中一人振衣而起,「小白先生,您发个话,那《南巡记》还续不续写?」

座谈这许久,白辞一直作壁上观,听有人这么问,他才仿佛大梦初醒似的,伸了个懒腰,笑了笑,掷地有声:「当然要续!不光要往下写,还要极力往白上写,要让那些田间老妪都能听明白。」

「好!叫天下的人都看看,敬德皇帝是个多荒淫无道的君王!」

「是啊!」

诗社众人尽了谈兴,又吃了一会儿茶,才相携告辞而去。

原来《敬德皇帝南巡记》的词文是白辞所做,裴宛心中疑惑才算解开,他之前白老浅谈几句,并不像是敢写反诗的脾性,原来如此。

白辞下得阶来,见裴宛仍在原地驻足,眉毛一挑,与刘长生耳语了两句,刘长生看了这边一眼,独自离去。

「慎之小友可是等在下?」

「我竟不知《南巡记》是出自兄的手笔,想当初还是因它与白老先生相识的呢。」

白辞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某天家父确实提起,说他在有间书局结识了一位小友,」他冲裴宛促狭的眨了眨眼睛:「他还说那小友曾言:『这小人书通篇杜撰,唯有两句话还算是有些道理。』是也不是?」

裴宛摺扇一开,腼腆的笑了。

白辞精神头上来了:「你还能从那小人书上看出道理?唔,看来得再设一桌茶案,我们得细论论了!」

白辞带着裴宛往山上走,推开一扇竹门,半座山的盛景次第在眼前展开。

竹屋连幢,山溪环绕,屋前栽一畦幽篁,屋后古木参天,院子里莳花爬满架。

白辞与裴宛坐在花棚里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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