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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总喜欢被别人逼着,才会乖。」她的语言凉薄得泛着寒气,寸寸击垮着他的廉耻,「我该早些明白。」

又像是在嘆些什么。

谢淮清的手再次抚上他的发,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格外珍重,并未弄疼。

她的手里出现了另一条红绸,红绸上用金线细细绣着鸳鸯,尾部缀着莲花玉。

她熟练地束起他的发,仿佛训练过千遍万遍般,头髮被她扎得齐齐整整,丝毫不乱。

林秀就像个木偶人一样被她摆弄着。

红绸束好,她摘下了髻间的白骨簪,稳稳地别在了林秀的发间。

「大喜的日子,师尊多笑一笑。」

他的笑容无限哀戚,倒像是哭了。

谢淮清垂下眸,理了理他的领子,顺着褶皱的婚服,握住他袖口的腕。

还差一点。

她拿出姻缘线,将林秀的腕部死死缠住,一圈一圈,直到绞得不能再紧,直到红线溢出了血痕。

另一端被她如法炮製,死死勒住她腕上的烙印。

吉时到。

谢淮清拦腰将他抱起,桎梏他的墙层层轰塌,墙后霞光万丈,仙鹤齐鸣,红绸浮至天边,一眼望不到头。

林秀怔愣地看着门外,竟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ᴶˢᴳᴮᴮ

他们踏上红绸,被数万多隻仙鹤携领着,去了相思峰,登上山盟台,台下,尸山血海,一具具没了魂息的躯体坐在案桌前,追逐着他们假笑。

桌案上的菜餚都冷了,满目的宾客挤满了相思峰,伪装着热闹。

「您现在,有多恨我?」

凿穿琵琶骨的长老们一一列在殿前,垂着脑袋,生死未卜。

「你当真是不怕。」他并未提及恨字,身体却在发颤。

「我该怕什么?」她掐过他的下巴,与他对视。

他睫下的清泉晕染出了红。

「你因果缠身……」

他说了前半句话,后半句却不说了,带着湿气的呼吸不住地打在她的手背上。

即使不说,谢淮清也知道,无非是报应二字。

「拜师尊所赐。」

他双唇颤抖:「……孽障。」

又是这个词。

她竟笑了几声:「徒儿不就是站在那儿,见他们要喊打喊杀,便还手了几下,也叫孽障?」

「我魔域死了这般多人,怎不见师尊骂他们孽障?」

她便不得还手吗?

他毫不迟疑,口中话语斩钉截铁,似在诅咒:「魔修作恶多端,活该。」

眼睛都气红了。

谢淮清愣了一下,重新回想起诛魔崖那一幕,冷下了嘴角:「是,那师尊,您也是活该。」

她扯着红线将他拉到殿前,儘管他不情不愿。

殿前,俞子顾手中拿着红线香,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秀。

怎……怎会如此?

原来如此。

他止住了脱口而出的师尊。

林秀半垂着眸,已无法直视面前种种,像是自暴自弃了般。

大礼要开始了。

俞子顾手里攥着香,盯着二人,还觉恍然,极艰难地走至他们面前。

林秀不愿伸手接香,谢淮清自认情有可原,亲自去拿。

可他手里的两支香握得分外紧,似乎压根就不打算放。

「师兄?」

压抑在心底的怒意再也控制不住,俞子顾终是不管不顾,硬生生将线香折断。

一分两半。

「你不配!」

「轰」一声,滔天魔气震盪,俞子顾毫无反击之力,转瞬便被撞晕在香炉前,七窍流血。

她忽然握住林秀髮凉的指尖,静默许久。

身前,姻缘殿的大门高耸辉煌,身后,双目空洞的血傀儡眉开眼笑。

谢淮清看着地上断裂的香,将手中的指尖捻了又捻。

她故作轻鬆道:「无妨,我一魔修,也无需遵循这些规矩。」

说得像在自嘲。

她回头凝着林秀的侧脸,细细看了好久,却总觉不够。

「师尊。」

他朝她微微侧了侧,另一半眉眼若隐若现。

天边,雷云翻滚,势不可挡,汹汹地铺卷着霞光。

她强颜说:「我们对拜吧。」

不敬天,不敬地,只敬你我。

新抹的胭脂遮掩了眼尾,红得鲜明,余光处的雷云,越发浩荡。

妆会花的,她要忍住了。

「嗯。」这是他的回应。

一拜。

二拜。

三拜。

他们装模作样着虔诚,儘管活人只他们两个。

第三拜时,她迟迟未起身,似乎只要不动,这时间就会被定住。

天雷容不得她等。

浓云遮笼,狂风四起,山盟台上的宾客颠三倒四,汤汤水水全部撂在了他们身上。

飞沙走石,鱼溃鸟散,天顶界限分明,一半白昼森森,一半雷夜闷隆。

她轻弯了唇:「师尊,你猜猜,我要做什么?」

魔气蒸腾,天光失色,霞彩崩溃,仙鹤衔着口中红绸,四散而逃。

她手中出现了不悔剑。

他从容闭上了眼。

无非是——断情。

天昏地暗,彤云嫁衣似火燎烧,闷雷酝酿着怨气,忽明忽暗,威慑着新娘。

压制不住了,如箭在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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