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醉泊迟迟无言,安以墨明知他既定决定的固执,最后加一把试探的火苗,提议道:「你要不介意就……试试?」
安以墨侧歪着脑袋,像是想从萧醉泊低垂的眉眼中探出答案。
似乎是主人的兴致良好,安王府的主卧久违地点满灯盏,照出罕见的暖意。
橘黄烛火的柔光打在坐卧者的侧脸,消减两分平日的肃杀之气,镀上一层好说话的温情柔意。
好看的唇微启,声线不再向日常那般不容置疑,层层防备褪去半熟,露出隐约可见的温度:「你先睡罢。」
没有拒绝就是有在考虑,还能商量!
真不错啊,这个时期的萧醉泊明明很好说话嘛!
人生首次劝导他人获得圆满成功,安以墨巨大的骄傲与满足多到快要溢出来,一下子扬起笑容:「好!」
一天收穫到的正面影响良多,难免忍不住欣喜。哼着轻快的小曲调,安以墨往后厢房的沐浴间走去。
偌大的厅堂仅剩萧醉泊一人,但好像没有往日的寂凉萧瑟。
大概是好心情会传染。
哗啦啦的水声偷溜出门,传到大厅。
萧醉泊听着听着,忽地笑了。
不过应下对他无关痛痒的事,也能这么开心?
是期待同床,还是……
期待给无防备的他插上两刀呢。
沐浴完,清爽的暖气环绕身遭,困意上涌,哈欠连绵不断。安以墨确定将长发彻底擦干,才安心爬上床。
还没沾上床沿,安以墨蓦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大厅去。
在厅堂武器架的斜对面放置着一把华丽精美的木椅桌台。最初看到时便感觉违和,直到看见萧醉泊移动到那处,违和感的实感水落石出。
桌椅放置的地方别具一格,怪就怪在桌上干净过头,简直是空空如也。笔墨纸砚一样不占,而应当和其同样配套的书架书册也不见一本,整个就像是为布置而布置,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现在一眼看过去,倒并没有安以墨最初看到的那般违和。
萧醉泊的长髮披散,两三缕垂落于桌檐上,手捧着本变戏法出来的古旧书册默读,视线相触。
有前车之鑑在,安以墨时刻谨记着的非礼勿视,没打算靠近,站在老远和萧醉泊搭话:「我先睡啦,晚安。」
安以墨记事以来第一个有仪式感的夜晚。
父母各有他们属于社会人的忙碌和不得已,独自呆在住院楼的安以墨同样期望像其他人那样有说话的人,互道晚安的人。
是很小的事情,骐骥,但他知道不该奢求。
不过都是过去时了,现在他也有人可以说晚安!
像是知道萧醉泊不会给回应,说完晚安,安以墨即刻缩回脑袋,把空间还给他,自己满足地躺上床,规规矩矩盖上被子闭眼睡觉。
今天真的是目前为止最开心的一天了,他想。
夏季的夜是躁动的,萧醉泊亲身证明。
就没翻动过几页的书册任务完成,被无情丢至角落。
禁锢于萧醉泊心中的那团火愈烧愈烈,烈火吞噬一切,烧到最后竟是连他自己都忘却了点燃的缘由。
有火烧得干净的,也有怎么都毁不掉的。
安以墨远远探出脑袋望向他的那幕反覆重现,挥之不去。
萧醉泊确定安以墨有明确看到他手中的书册,结果关于书册一句话没问,特地过来就为同他说一声要去睡觉了?
能把萧余奇扶上第二把交椅的安怀城能教出来这么个人进王府蛰伏待命???
耀王萧余奇,是萧明德的次子,二皇子。
太子萧逸斐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专权霸世,表面的确风光受万人敬仰,真要论起势力来,比萧余奇差得远。而为萧余奇在背地里造声势的出力者里,安以墨所在的安家首当其衝。
安家家主安怀城任吏曹尚书,负责官员升迁,人脉极广,背地里的勾当只多不少。
嫁娶前,安怀城的小动作频繁,怂恿萧明德替他下聘书的,难说没有他自己的一份心机。
只可惜——
牺牲了一个对安怀城而言可有可无的次子,倒是给他带来不少乐趣。
现阶段观察下来没有威胁,但愿是真正的没有。
手掌握紧,指间的银饰在烛火下映出异色。
小半时辰过去,萧醉泊淡漠的眼神依旧清明,却是悠然靠近床边。
床上的人儿呼吸匀畅,神情放鬆。
萧醉泊垂眸,看不见安以墨日常那双清澄的双眸,本质的气息暴露无疑。
无害、干净。
二十多年,他从未见过这般清爽的存在。
哪怕是尸体,都带着股死后都想拽他入地狱的仇恨,满是腐朽、令人反胃的噁心味道。
他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
本该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如今轻纱帐下,所隔不过半尺距离。
萧醉泊俯身,墨发自身前坠下,发梢垂触到熟睡人的被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无形的压迫逼近,沉睡的安以墨似有所感,平顺的眉头微微蹙起,无意识中急促两次深呼吸后,气息回归平缓悠长。
血债缠绕到根的存在似乎无法对安以墨产生任何影响。
每一瞬间的反应毫无遗漏,全部收入萧醉泊的眼底,发展一如以往的野马脱缰,离预料相差到十万八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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