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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奴婢,不兴抬头,只瞧着那人脚底踩着一双薄底毡鞋,大约是穿得久了,毡面都已经翻毛了。

「哪里来的莽撞丫头这么胡冲乱撞,撞坏了人怎么办」对方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天可怜见,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得使多大劲儿才能撞坏一个人,怎么就不说自己跟风筝似的,一碰就飘

晴秋低眉顺眼的纳了个福,抬起了头——

第17章 初相逢(二)

大靖崇元十六年,寒露刚过,在气候温和的浣州,此时正是桂花将歇未歇,人们秋衫正薄的时候,而三千多里外的戍北,寒冬早已来临,敕蓝河源附近更是连下了几场膝深的大雪,冻死牛羊无数,饿殍遍地。

逃荒的饥民拖家携口,从古雅一路向南,涌向戍北最大的城市,连州。

……

大雪覆盖住了土地、草甸,也冻住了地里的粮食和野物,朱红色的连州城城门是方圆百里最瞩目的庞然大物,白茫茫的大地上,人们佝偻着排成一道蜿蜒的线。

挤挤挨挨的队伍中间,有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他仰着头,藏在毡帽底下的眼睛好似一泓潭水,正平静无澜地望向天空中徘徊的几隻燕隼。

……

「兵爷,兵爷,让小老儿一家进城罢,小老儿在城里有亲戚哩!」

「也让奴家进城罢,奴家汉子就在城里……」

早在灾难发生之初,连州府就下令广开城门接纳饥民入城,但耐不住古雅灾情严峻,乌泱泱的灾民齐齐涌入连州城,城中可以安置饥民的寺院、官衙旧址、甚至藩军校场很快被全部占满,却仍然不够转圜的。

所以从月初开始,凡进入连州城者,都得手持凭由——换句话说,大部分没有亲戚投靠的饥民,只得在此城墙下徘徊,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人群也未听清那些守城兵说了什么,总之没有凭由的饥民都被拦截下来。冷风呼啸,偌大天地并无他们的避身之处,只好委顿在墙根底下,稍稍抵抗着风雪。

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女孩,穿着一件黢黑皱巴的纸袄,脚上没鞋,单用两隻破布尺烂的棉袖筒囫囵裹着脚,瑟缩在妇人的怀里。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队伍里穿貂带帽的两个男人。

那是两个在整条排队入城的队伍里备受瞩目的男人,不仅是他们背上硕大的驮包,还有他们高大的个子、像马鬃一样的红色头髮,无不昭示着他们的身份——塌它游商,他们是两个塌它人。

活跃在戍北一带的塌它游商一惯富有,那个妇人似乎是做定了某种打算,拉扯着怀中女儿跌跌撞撞扑到两个塌它人身边,苦求道:「善心人,带走她罢,不要钱,只给她一口饭吃有个活路就好,天神保佑您,菩萨也保佑您!」

说着,妇人不顾女孩儿哭泣,一把拽下那两隻袖筒,登时一双黑皴皴、生着冻疮、流着鲜血的小脚暴露在众人眼前。

女孩儿哀哀地摇着头,妇人却一把将她架了起来,抹着泪笑道:「她腿脚是好的,能跑能跳,也能干活!求求您带走她罢,她吃得很少,却能干得和牛一样多!乖妮儿,快给善心人磕头!」

地上的残雪盖住了脚面,女孩却像生了根似的扎在雪地上,趔趄着往前走了两步,终归踉跄倒地。

那两个塌它商人左手按着胸膛朝天说了句叽里咕噜的塌它话,在女孩希冀又恐惧的目光中,他们从衣襟里掏出一把奶酪递过去,继而又对着她那双期盼的眼睛摇了摇头。

妇人搂着女孩儿,宛如一根瞬间枯萎的老藤。

队伍又重归平静,饥民们都紧裹着自己身上的纸袄纸被,像羊一样静默无声,互相挤着挨着取暖,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流泪,也没有人为别人的苦难伤情。

那个少年神色一动,迈出了半个步子,身旁的老者探出一隻手,按住了他半边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

前头队伍渐短,终于轮到他们。

守城兵将接过一沓凭由,睨着眼睛上下打量这一行人,老老少少总有十来口之多,皆是久经风霜,破衣烂衫之辈,被紧紧簇拥在当中的是个少年,瞧着年纪不大,头戴一顶生狐狸皮毡帽,帽子盖着脸看不甚清样貌,但生得高挑修长,小白杨树似的杵在跟前,挺拔得扎眼。

然而,更为扎眼的是他手边牵着的那匹枣红色骏马,胸廓深长、膘肥体壮,作为一名曾上过战场的陪戎副尉,守城兵将一眼便认出眼前这匹大傢伙是奔跑在塌它草原上的纯血马,不禁神色一凛。

「慢着!」

兵将一手拦下他们,慎重地打量:这少年一身行头也忒寒碜,外罩一件擀毡羊皮大衣,不知是压箱底多少年的旧货,胸前身后都绽开了线,露出一层又一层泛黄的羊毛卷;他的毡帽也油乎乎的,瞧着又像花子又像公子哥儿,摸不清来路——打开凭由一瞧,不由一顿,城西穆家,商户。

古雅闹灾了,死在茫茫雪山下的行商客旅不知凡几,而冒领凭由的事情也屡见不鲜……他正要出声诘问,城楼上蹬蹬蹬跑下一个同侪,凑过来耳语两句,不时往那少年身上瞄两眼。

终于,守城兵将们没收了凭由,挥挥手:「放行!」

……

进了城,眼前景致霎时不一样了起来,街巷阡陌,车水马龙,一派繁华如烟,更有嘈杂乡音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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