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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but」时稍作一顿,「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天下为公』,在四千年历史长河中,我们几乎未对外发动过侵略战争。」

在座少学生都看着那名德国人鬨笑——近来有些德国工人党公然在校内宣扬纳/粹思想,早引起不少师生满,这话一出,确是将这名学生讽刺了个十成十。

「风暴即将来临,而我们正在觉醒。」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

上午她在论坛中表现极佳,学校里有少人认这个中国女孩,去图书馆还书时,甚至都有其他社团的同学邀她入社,再回想当年她去北大,曾为了类似的论坛提前背诵英语作文,那些简直像上个世纪的……

她这两年留学在外,风浪经历多,性格也独立了许多,此刻一颗心简直像软回到了十七岁,忽然间迫及待想给沈一拂回信,一急,放回架上的书没摆好,险些要掉下来,一双手及时扶住,将书推回去。

回头看,是明尼苏达大学华人学者会的副会长梁喆,也是她同一届同学。

「多谢。」她礼貌点头。

「客气。你早上的答辩非常精彩。」梁喆笑说,「就是你那番话彻底驳了那几个nazi的面子,之后在其他活动上他们要是还来找茬,最好事先把我们都叫上给你助威。」

「好呀。」

「之前看你年龄小,还把你当成那些娇矜的大小姐,接触下来才发现你是个有力量的女孩……」梁喆帮她把剩余的书一一塞回书柜,主动聊起了天,「对了,我听说你大哥最近在做一个华人物理研究会所,我daddy感兴趣,一直说要找机会合作……不他最近人在华盛顿,年后才能回来,到时一起去你家拜访,会打扰吧?」

「会。」梁喆的父亲是挺有名的爱国商人,她也听伯昀提几次,「伯父有心了,晚上我回去就和我哥说。喔还有,除夕快乐。」

她惦记着早点回家,正要挥手道别,他说同路就跟着一起,哪知刚到图书馆大门口,就见漫天下起了雨夹雪。

出门走急,忘记带伞了。

「我们就在这等一阵,我家司机一会儿会来送伞。」梁喆道:「要今天你就坐我的车吧,除夕夜你也好让你家人担心。」

她想想也是,没推拒,两人站在高柱边上躲雨,一眼望去,偌大的校园有人打伞、有人拿衣服遮挡,都在雨中疾步狂奔。

「这种飓风来得快去也快,估计两天就能恢復晴朗天了。」梁喆悄然瞄着她,「欸,我听说两周影院会上新电影,叫《房客》,是讲开膛手杰克的,你有没有兴趣,到时一起去看?」

约女孩子去看情人檔的电影,其意不言而喻。

云知笑笑,「用,我最怕看这种惊悚片了。」

「那你喜欢看什么?《memorylane》看么?或者《thegreatgatsby》?」

见她又摇头,他忍住问:「还是你喜欢看电影,喜欢听歌剧?」

云知莫名又想起沈一拂在信中说的那句「至少在你被那些英俊小伙追求时」。

她扭头,对梁喆道:「其实我挺喜欢看电影,也喜欢听歌剧的。梁公子到时是约大家一起,我就一起吧,要是就我们俩,那还是算啦……你知道我结婚了吧,我先生这人又古板又小气还记仇,他要是吃醋了,要哄回来可就挺难。」

这是用说笑的语气,留痕迹地将人拒之门外。

梁喆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这两年也关注沈一拂在国内的新闻,正因如此,对于报纸上传的那个「反覆倒戈阵营」的军阀全无好感,加上一些靠谱的小道消息,他将那军阀少帅视作抛弃妻子之徒,是以才鼓起勇气约她,哪料就被严词拒绝,免有些气馁。

「我听闻你先生在国内有了别的情人……」梁喆甘心道:「而且他当军阀时,害过少忠义之士,也许你……」

「梁同学请慎言。」她面露薄怒:「中国积弱已久,正值动盪飘摇,越是身力行救国之道,各路诋毁的声音往往越大,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是为『师夷长技以制夷』,是来学习西方帝国主义的那套!若你仅凭谣言就能对一个人轻易下定论,岂非与那个戴有色眼镜的德国人别无二致?」

「还有,我先生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我相信他。」

认识她这么久,从未见她这般疾言厉色,梁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即鞠躬赔礼:「对不起林同学,是我头脑发昏说了胡话,这才冒犯沈先生……」

她轻轻摇头,没说「没关係」,毕竟心里还有些气,却不想和他一道回家了。

于是在看到石阶下有人打伞而来,手里另提着一把,便上前相询:「excuseme,sir,mayiborrow……」

话音未落,黑色的伞缓缓举起。

风与雪都变得模糊,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伞下的男子额发微透着湿,黑色的衣袍在风的吹拂下张扬着飞,人却清雅如初,望向她的笑意,从眼底漾至眉梢。

三节阶梯的距离,是千里之遥,还是近在眼前?

她敛住呼吸,怔忡着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着,直到他走上前,宽厚的掌心在脑袋上摸了一下,极轻、极慢地笑说:「又没带伞,我要是没来接,你打算怎么回家?」

倘若生命里真有奇蹟,要以为那是春困秋乏夏打盹,那一定是有人想方设法在努力,顾一切的在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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