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脸绯红,勇气却水涨船高,蓦地抓起橡皮一顿猛擦, 很快便将他暗示的那处外裤褶皱擦得干干净净。
隐约猜到她的意图, 艾伦的笑意当即凝固。
温雪瑰吹掉橡皮屑, 往垃圾桶里一倒,素白右手握住铅笔,仿佛剑客拔剑出鞘。
她抬眸,目光直射艾伦,鹰隼般锐利。
又是这堪比扫描仪的视线。
艾伦的人生里,真的很少有这种略带惊恐的时刻。他快要维持不住扑克脸了:「你想干什么?」
「我在画上给你留了条裤子,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很遗憾?」
温雪瑰淡然垂眸,再次将硬文件夹垫在画纸下。
「不满意就改,我最听人劝。」
「……」
铅笔迅猛地落在画纸上。
「……」
笔尖发出沙沙的响声。
「雪瑰……」
笔尖肉眼可见地加速,女孩埋头苦画,一副生怕被他抢走画纸的模样。
艾伦不得不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没有多少人乐于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即将在世界上留下一幅不着寸缕的素描像。
「……雪瑰,我们伟大的现代油画大师,真人比作品更……漂亮千百倍的……仙女小姐姐……」
他语气缱绻地说着一些不知所云的台词,笑意在几度僵硬后愈发温柔,边说边轻俯下身,修长骨指熨帖地握住她手腕。
「你都画了这么久,还是早点休息吧。」
顿了顿又道:「你如果太累,我会心疼。」
「不累。」
温雪瑰目光不离画纸:「在人类文明的发展中,对此物的诠释本来就是艺术的重要主题之一。你说得对,我不该因为自己脸皮薄就避开它。」
她暂停了一下,满脸顿悟地得出结论:「太保守搞不了艺术。」
艾伦不得不将身体倾得更低。
「雪瑰,保守很好,我喜欢你保守的样子,喜欢你看到奔放点的画作就脸红。」
儘管他目前还无法接受自己被她画,但更不可能容忍别人被她画。
那只能希望她继续保守下去了。
在紧要关头,人往往会抛却不必要的顾虑,更诚实地看清自己内心。
他想起一事,不假思索道:「我第一次对你情难自禁,就是你在教室找错画的时候。」
回忆晃过脑海,他眸间浅浅漾起微光。手指停下,也忘记要制止她的动作,只是温柔地牵住她。
然后,一心一意地温声开口。
「那个时候,你想要来捂我的眼睛。」
一直到熄灯后躺在床上,温雪瑰还在回味他说的那句话。
很想发出无声的尖叫,再打几个滚。
但好担心他会听见。
她默默用被单蒙住嘴。
艾伦睡在一边的地板上。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下来,落在他身上。
睡颜令他的轮廓愈发柔和,狭长双眼轻阖,看着比平常更温润一些。
不像醒着的时候,总有种锋芒内敛的压迫感。
许是把她之前那句「我们还认识不久」听进去了,拿被单时,艾伦并未和她商量。
对此,温雪瑰既鬆了口气,又隐约有点失落。
其实她有点想两人一起抱着睡。但是……
她掀开一点被单,瞅了瞅自己的腿,又细又长,在夜里也白得发光。
这样一双腿,如果在半夜时因为怕冷,迷迷糊糊地环住他的腰……
她简直不敢想自己会怎么醒来。
夜晚安静极了,缩在灰色的被子里闭上眼,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气息。
思绪纷乱,又想起刚才的事。
最后她其实也没画什么出格的东西。不过帮他把衣服改了个颜色。
当时佯装要憋个大招,只是想反击一下游刃有余的他。
没想到会听到那样的话。
加上今天,他好像已经表了两次白。
温雪瑰忽然有些愧疚。
她看了一会天花板,转过身,用轻微的气声道:「Aaron,你醒着吗?」
回答她的是均匀平静的呼吸声。
也对,他这两天一直脸色不好,一定很累了。
温雪瑰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小半个身体悬空出去,俯视他的睡颜。
他五官精緻清绝,被月光染上一层梦境般的氛围,像陈列在博物馆里的神祇雕像。
可黯淡的大理石也不足以形容他的光芒,应当用上好的汉白玉才对。
她就这样低低地看了一会,才很小声地开口。
「你睡着了,就听不见我给你表白了。」
「好可惜。」
月下,他眼睫微微动了动。
温雪瑰没注意,深呼一口气。
「Aaron。」
「我喜、喜欢……」
努力了几次,仍以失败告终。
见鬼了,怎么还是说不出口。
温雪瑰简直有点悲愤。
她心里明明已经做好了百分之七十五的献身觉悟!
但嘴上为什么!连表白都做不到!
挣扎一阵,她默默地选择了放弃。
算了。来日方长。
她翻过身平躺,而后闭上眼睛,打算入睡。
伴随着动作,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
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抹暗色遮住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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