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回到这一幕,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声音。
「哥哥,哥哥……你想要买一朵玫瑰花吗?」
江秋凉掀起报纸,有些诧异。
有个小男孩蹲在围墙外,一头黑色的捲髮,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江秋凉,眼中是好奇和羡慕。
他穿着破旧的衬衫,脸上灰扑扑的,头髮上沾了落叶,看上去很是狼狈。
可是他的手里,有一隻娇嫩的,带着露珠的玫瑰花。
红色的玫瑰花,在墙外枯枝败叶的衬托下,鲜艷到刺眼。
第一眼,江秋凉有一种错觉,王尔德笔下让夜莺献出生命的玫瑰花,应该就长成这样。
「哥哥,」见江秋凉没有反应,小男孩又喊了他一声,听起来楚楚可怜,「哥哥,你要买我的玫瑰花吗?它是世界上最美的玫瑰花,我只有这么一朵,你能买下它,让我去换一片麵包吗?」
小男孩的眼中逐渐蓄满泪水,眼神痛楚,让人不忍直视。
一无所有的小男孩,带着他身上仅有的一朵玫瑰花,换取片刻果腹,童话一般的情节。
如果是在童话书中阅读到这样的情节,江秋凉或许会动容,也是他知道这是现实,现实只会让他心惊。
一朵玫瑰花的长成,要合适的照料,要细心的呵护,要温情的浇灌。
如今街道破败,战争迫在眉睫,人心惶惶,又有谁能有心思养出这样一朵娇嫩到心惊的玫瑰花?
更可况将军府以外守卫森严,这么多的士兵,怎么会让一个小男孩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
江秋凉知道这根本不能,这里很危险,他想要逃离这里。
跑啊!跑吧……
可是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意识控制,他走到围墙边,蹲下身,摸了摸男孩的头髮,手感比看起来还好。
「好啊,这朵玫瑰花真美,你打算卖我多少?」他听到自己说。
小男孩露出了很惊喜的笑,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江秋凉看懂了他的口型——
「先生,我的玫瑰花值十万法郎!」
十万法郎……
诺埃尔说,阿兰让克洛德将军买下了那幅画着狄奥尼索斯的《血泪》,也花了十万法郎。
好巧……
江秋凉感觉自己翘起了嘴角,仔细去端详手里的玫瑰花。
真好看,好看的就像是假的一样。
娇嫩的花瓣之间有什么一闪而过,小男孩露出了一个与年龄格格不入,狡黠的笑。
热浪扑面而来,江秋凉感觉自己重重倒在地上,午后的烈阳一点点淡去,温暖弃他而去,冰凉的黑暗将他吞噬,抓着他的脚踝将他拉入悬崖。
明亮到黑暗,天堂到地狱,江秋凉失去了所有的思维,正从万丈光芒落入无底深渊。
原来诺埃尔在画里故意拿错角度递过来的画,是冥冥之中早有所料的预言。
被困在那幅画里的,其实是他……
喉底泛起苦涩,心臟被纠成一团,江秋凉剧烈地呼吸两下,终于从混沌中挣脱。
眼前光线很暗,只有隐隐火光,照亮了蹲在他身前的男人。
「江,你终于醒了,」诺埃尔眼中栖息着疯狂的光,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恐怖,「现在你一定准备好成为阿兰了,对不对?」
第28章 易碎收藏家
地下室一如想像中冰凉,闪烁的火光让浓郁的黑色融化,燎原的疯狂燃烧寂静,烛油滑落,犹如一串无言的泪珠,将灰烬衬得黯然失色。
空气中的葡萄酒味很重, 这不是密封的酒窖应该有的味道, 过于浓烈了,是有人故意把葡萄酒泼到了地上,掩饰住这里原本的味道。
酒味之下,是交缠的血腥味,江秋凉的脚边有暗红色的液体, 他不知道是血还是酒, 或是两者的混合。
「你一直都知道, 我不是阿兰。」
「你当然不是, 阿兰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诺埃尔伸手抬起江秋凉的下巴, 正视着江秋凉冷漠的目光, 「不过你很快就是了,我的阿兰很快会回到我的身边。」
江秋凉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 看到了身后的景象。
黑暗中的尽头, 有隐约的酒桶, 近处是密密麻麻的架子,放着数不清的画作。
一眼过去尤为壮观, 数以百计的画, 没有一幅是相同的。
每一幅都很熟悉, 画着爬山虎的, 画着吊椅的,画着午后阳光的, 画着厨房的,画着卧室的……一个个日常的景象和江秋凉看到的如出一辙。
除了景物还有人物,有穿着军装的男人,有送货的伙计,有阿兰,还有……
视线停在一半陷入在黑暗中的画作,画中的男人低着头,用铅笔在书页上划出标记,柔软的长髮在光下胧上了一层朦胧,五官轮廓分明,眼眶深邃,深灰的眼睛趋近于黝黑。
是休。
诺埃尔转过头,顺着江秋凉的目光看向身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画作,语气中带了宠溺的笑:「为此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我所看到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你画出来的?」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画出来的,」诺埃尔眼中闪烁着欣喜,「是我创造了你们。」
「可是你并不满足于此。」
诺埃尔的笑依旧挂在唇上,眼中的光彩黯淡下来:「我的作品能够还原记忆深处最贴近的模样,却还原不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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