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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歪着头,眼中漾开了之前宴会上没有的温柔,映出了江秋凉的轮廓。

江秋凉望进他的眼里,突然分辨不出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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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易碎收藏家

眼皮很重,江秋凉艰难地睁开眼。

麻醉的后劲尚未散去,四肢僵硬到吓人。

身下的感觉很柔软,他正躺在宽大的床上,身上盖着花纹繁复的毯子,看起来昂贵而舒适。

室内的装修很奢华,像是之前西方贵族钟爱的巴洛克风格。精緻的壁纸填补每一处空白的角落,地上铺着色彩浓郁的地毯,胡桃木家具线条流畅,处处迴荡着金钱的碰撞。

正中央挂着一副装裱华美的油画。

画里的青年被女祭司和演奏者包围,他不是标准审美中健硕的男人,他穿着宽鬆的衣服,有着近乎女性的优美五官,捲曲的黑髮上佩戴着由常春藤、葡萄蔓和果穗纠缠成的花环,左手持图尔索斯仗,右手举坎撤洛斯双柄酒杯,目光柔和注视着人群,看起来轻鬆而惬意。

与室内的艷丽格格不入的,是窗外灰白的天空,爬山虎深绿色的枝桠从窗边经过,像是一根尖锐的刺。

有一个人站在窗前,背对着江秋凉。

清晨的风吹拂他的栗色头髮,末梢在暗淡的晨光中显现出偏向于浅金的色泽。

不知道是在看灰白的天空还是长势喜人的爬山虎,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注的如同一张定格的画面。

江秋凉不知道自己在哪,空气潮湿温暖,显然已经不在奥斯陆了。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发麻的手臂,金属的碰撞声让他有一瞬间的晃神,也惊醒了窗前那个专注的人。

「您终于醒了。」

站在窗前的人转过身,晨光在侧脸一划而过。

他穿着服帖的西装,本人比江秋凉想像的要老一些。皮肤苍白,鼻樑高挺,嘴唇很薄,抿起时如同一笔误画的线,眼眶尤其深邃,碧色的眼珠陷在阴影里面,看不出喜怒。

从餐桌上端起托盘,他向着江秋凉的方向走了过来。

「酒神狄奥尼索斯,这是一副很棒的油画,不是吗?」他顺着江秋凉的视线,看到了那副挂在墙上的巨幅作品,「克洛德将军认为这幅画有益于您的病情,让我将它挂在了您的卧室,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狄奥尼索斯神态从容,江秋凉冷眼瞧着走过来的人,问道:「你是谁?」

「诺埃尔,这里的管家。」

诺埃尔把托盘放在床边,酒杯里的葡萄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把右手搭在膝盖上,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于江秋凉的一无所知,江秋凉这才注意到,他的西装左手臂的地方是空的,空荡荡的袖管无力地耷拉在毯子上,被他随手拽到了裤子上。

「休博士说您的头部撞在了地上,轻微脑震盪,很可能会产生记忆上的混乱。您放心,虽然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但您很快就能想起一切的。」诺埃尔不无遗憾地嘆了一口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遗忘是一件幸福的事,只是当事人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往往为时已晚。您还是想要记起一切的,不是吗?阿兰先生。」

「阿兰?」

「是的,先生。您是克洛德将军的独子,从小在这里生长,接受法兰西最好的教育。」

江秋凉的手一僵,这下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但似乎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您从小受到克洛德将军的宠爱,因为您的母亲是难产生下的你。克洛德将军很爱他的夫人,而您是克洛德夫人生前留给他最后的礼物。」诺埃尔的目光移到了油画上,暗淡的晨光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悲伤,「这幅画是您十岁那年,将军带您去画展,您挑中的作品。将军花了十万法郎买下了这幅油画,足够那个睡大街的穷画家花天酒地好几年。」

江秋凉听着诺埃尔的描述,他知道这个管家谈话的重点并非在此处。

果然,诺埃尔很快进入正题:「克洛德将军真的很爱您,阿兰先生。你知道的,任何绅士都有自己的……爱好,特别是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战火和军报几乎摧残了将军的神经。您不应该乘虚而入,去窥探将军的隐私,更不该在战期跑到街上,这样真的很危险……」

诺埃尔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几乎哽咽了起来,他用右手取出口袋里的白色手帕,擦去了眼角盈盈泪光。

「抱歉,阿兰先生,是我失礼了。战争实在太残酷了,我们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尤其是您。您不知道,发现您失踪了,克洛德将军几乎急疯了,他紧急赶了回来,让手下的兵找到了您。您的反应太激烈了,他们迫不得已才用的□□。」诺埃尔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那条街在十五分钟后陷入火海,不敢想像如果他们晚一点发现,会是怎么样的结局。谢天谢地,您活着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秋凉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他的右手和脖子上绑着绷带,麻醉的后劲让他有些头疼,诺埃尔的话像是溪水流过他的身体,又渐渐远去。

「不说了,您昏了这么多天,也该饿了。」诺埃尔端过托盘,放在江秋凉眼前,「您需要儘快养好身子,是时候吃点东西了。」

托盘上放着一片夹火腿奶酪的烤吐司,一盘鞑靼牛肉和一杯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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