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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德

形势日趋恶化,按组织命令,父亲撤到上海,去熟识的香粉弄华商旅馆与系统领导吴成方见面,之后搬入同孚路斜桥弄(今石门路吴江路),化名丁弢(党内从此叫他小丁),自称杭州人,任汪伪某协会干事,所编辑的《市声》半月刊,隶属龙襄三(洪帮头子,参加过“四一二”政变的帮会首领之一)、陈孚木,有汪伪背景。他与另一同志乔犁青(化名曹亚臣,山西人)共同为杂志工作,互相知晓对方是本系统人员,按当时话讲,没有“横关系”,单线联系之意。

他的吴江同道萧心正,客寓金神父路福履理路(今瑞金二路建国西路);马希仁暂住萨坡赛路(今淡水路)妹夫家;沈痴云搬入赫德路(今常德路)居士林“觉园”之法室馆一雅室……之后,他按指示搬离了斜桥弄,迁至辣斐德路萨坡赛路(今复兴中路淡水路)“斐邨”,与程和生同住。

最后的这段经历,颇有小说的意味—他和“老程”扮为假兄弟,户口登记化名为“程维德”,入住后他才真正知道了原因—楼下“二房东”是一产科女医生,总想把楼上改为产科病房,收入就比一般房租高数倍,多次催促程和生搬离。程不大会说话,不堪其扰,最后请来了中西功(日共情报人员),让这位中西先生当着女医生的面,打了几次日本电话,以显露日本背景来施加压力—“我们和二房东的群众关系,从此被搞坏了。”程和生曾经对他这样说。待到“程维德”入住,却发现这个女医生并不似想象里那么凶恶,此后也再没发生这一类的纠纷。

一对假兄弟,在同一个领导下面工作,相互却没任何工作关系,朝夕住在一起,这是特别的体验。他觉得“老程”是个很好的人,遵守纪律,从不谈论个人的事。有一次考虑到如何应对查户口,他问程在哪里工作,两人的公开职业,应有一个具体的说法更为妥当。程却简短地回答他说:“我在钢铁公司。”连公司名称也不愿说。他就此也不便再问,只讲定两人的籍贯是安徽太和(和县)。

[父亲致马希仁信]

从四〇年五月我离严(严墓)来沪后,仍在中央社会部在上海的一位负责同志领导下工作,领导人叫我搬出来与程和生(真名郑文道,已牺牲)同住萨坡赛路产科医师楼上,我化名程维德,装作同胞兄弟,这住址其实离你妹夫家极近,当时不能向谁公开,免得人来人去影响他,他至多比我大一二岁,是同济高工专科学生。为什么上面要我与他同住呢?好笑得很,因为女房东很凶,想把亭子间做病间,一股劲地赶(房客)搬场。我那假胞兄,不大会说话,穷于应付,向领导反映,领导出了馊主意,让我去同住示威,看我巧言舌辩好像蛮活络(说实话,当时租亭子间,只要出小顶费,也可容易,何必硬顶呢?),我才搬去的。后来我在编杂志,先是《市声》,后是《先导》,都是中共情报部门人员编的,不能再对一起编的人不公开地点,同事对我也公开了(其实也是情报部门的党员,老资格),我只得对他公开,时来找我。程和生后来就搬走了,原因也不详(都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这样我就一人独住。房东仍不乐,总在轧我的苗头(引注:打探底细),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但没敢公开赶我。

一九四二年三月某夜,他和程在楼上意外发现,弄堂里冲进一群日本便衣,敲打对面一扇大门捕人。程即从一张夹底方凳内,取了几份复写资料匆匆忙忙毁掉,之后才知是一场虚惊。再过了数天,程忽然就搬走了,临走时程说:“你住下去吧,如果房东问起,就说我去南京了。”

这段遥远的对话,常让父亲感慨:“两个人就这样同住了半年,关于假兄弟的情况,也只交谈了这么三句话,双方再没有做任何仔细的准备,以应对突然出现的盘问—万一被捕了,怎么准备口供?根本没想到,没有去做。”

[父亲致马希仁信]

我的假胞兄在何处谋生,公开职业是什么,他也不告诉我,只说他在“钢铁公司”,什么钢铁公司,也不能问。其实他打入了日本著名的特务机关“满铁”—满洲铁道株式会社,与他同事的有一个日籍的共产党员,另外在南京又有一日本共产党员、中共情报人员,都归我的领导人负责,程同他们有联系。我只做编辑杂志的事,另联系巡捕房警官和开警车之司机事。同程没有工作关系,只不过领导人叫我们俩住在一起,称兄弟(而且白天有时还同另外三四人一起吃饭碰头)。毛病就是此处……

一九四二年二三月间,父亲接到领导人通知,某日下午去大世界“三和楼”底层与一日本人见面,同桌有胡小姐(胡楣,即关露 [2] ),按计划由这位日本人(事后知此人即日共情报人员中西功)介绍他和胡小姐接编《女声》杂志,这本刊物由日本大使馆、日本海军报道部合办,主编佐藤俊子(一说佐藤春子),中西功是佐藤俊子的左派朋友之一。谈完,三人一起去北四川路一所公寓找佐藤,但她不在家。改日中西又约了他和胡小姐同去慈淑大楼斜对面日本咖啡馆(即解放前《大公报》原址)见面,四周全是日本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中西却用华语大谈珍珠港事变后的国际形势,旁若无人,使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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