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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

我总这样对别人说——阮茵茵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

——题记

我一眼便认出阮茵茵。

那女孩瘦高个子,薄薄的身材,穿着短款的米白色布旗袍和横绊扣的同一色系粗跟皮鞋,独自撑了太阳伞等在公司楼下的篮球场边,两条腿白得几乎透明。六月灼热的日光在她的身后投下一条颜色深深的影子,乍看过去,那影子比人实在,而人,反倒像是在周身恬淡的颜色中将要化开了去。

茵茵。Cindy叫她。女孩回过身冲我们挥手微笑,唇角扬起露出一线洁白的牙,她的发际用细小的夹子别住,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发梢垂下来蓬松落至两肩,旗袍是朴素的款式,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张干净柔和的旧手绢,看不出年纪,却感觉极舒适。我轻微地愣了愣。

Cindy指着我对阮茵茵说,这就是我们部新来的尹长萍,暂时要先跟你同住一阵。

茵茵点头,虽然是公司的安排,但她特别对我笑了笑,仿佛为了表示欢迎却不得其法,便很主动地去帮我拎手边那口简陋的行李箱。箱子本旧,清晨来时被路边的公车溅了半身的泥水,我连说不用,阮茵茵却已将拉杆利落地拔出来。她的手臂瓷白细长,腕处有一只淡绿色的玉镯顺着清瘦骨骼上下滑动,哐的一声,我来不及提醒,那镯子便已弹碎在行李箱早已坏掉的拉杆上。

碎裂的玉石纷纷跌落在水泥地上,瞬间折射出斑斓的光线,阮茵茵的手有些发红,我万分尴尬。离开B城时那只箱子的拉杆也曾这样突然弹出来打到我,为什么当时不觉得痛?

Cindy一手搂着我们一人的肩道,没事没事,我那里有只差不多的镯子,茵茵你也见过的,明天给你带来,就算替长萍赔啦。当然,月底可要在她的薪水里照扣。Cindy脸上是精明的笑意,我辨不清她是玩笑还是当真,倒是阮茵茵嗤了她一句,谁要你的。转头安慰我,别听她瞎说,赔什么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我仍是不安,担心她是维持姿态,讷讷地说要赔要赔,阮茵茵哎了声,真的不用了,不重要的,长萍,别放在心上。茵茵的声音不像做假,我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舒展温和的脸上笑容淡淡的,眼睛里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手里那把碎花阳伞反倒不计前嫌地朝我这边倾斜了些,于是我亦做出放宽心的样子——再计较倒显得我小气。

我喜欢茵茵叫我长萍的调子,像两滴浓稠的墨汁从笔尖滴落,绵软而坚定。

茵茵有许多书,亦舒的居多,整整齐齐地码在简易的木质书架上,没上班的时候常常就坐在地上的抱枕上阅读。我加班归来,见着她塞了耳机缩在灯下读书的样子,是很恬静的一道风景。见我进门,茵茵起身赤脚往厨房走去,原来是给我留了傍晚自己做的樱花寿司。那寿司形状可爱,口感软糯精致,茵茵在旁边微笑看我,一脸孩子气的满足,实在让人没有办法不喜欢。

我和茵茵不在同样的部门,但在午间办公室休息的时间,她却是我们部话题之一。办公室的女孩子们似乎都对茵茵的私生活有兴趣,在众人的眼中,她是极善解人意的女子,气质温婉美好,该是值得被人好好珍惜的人,但茵茵似乎并没有男伴。开始我意外,后来又想通,她总能够给人以爱情的感觉,那感觉却始终很淡,是有点过于寂静的美好,就像她衣橱里的那些款式怀旧的衣裙,美丽而不合时宜。我想不出来什么样的男子可以与茵茵匹配,虽然直觉告诉我,她有喜欢的人,因为她看上去很寂寞,一个女子寂寞的原因常常都是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

但我们从未对彼此提及感情,大概觉得唐突,或者根本无济于事。

只这样和阮茵茵住在一起便觉得很好,好像因此可以和葛栖迟稍微接近,而这幻觉时常让我自觉羞耻。

离开B城,葛栖迟并不挽留我。

早在我们见面之前,葛栖迟就开诚布公地告诉我自己是个标准的三不男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我在电话里打哈哈,恬不知耻地说没关系,反正我是不要皮不要脸不要命地赖上了你。他不置可否地笑,声音像一双远远控线的手,危险魅惑。在电话线里爱上一个男人,这听起来不像二十五岁女人做的事情,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种没有来由的爱情感觉,听到电话响都会引发小腿痉挛,满心悸动如初恋少女。

开始认识葛栖迟是因为工作上有往来,我们所在的公司之间是供销关系,许多业务需要保持联络。同部门的A少妇要陪幼子上钢琴课,B小姐约会太多,C先生则根本神龙不见尾,于是我时常独自加班至深夜才将数据整理出来,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葛栖迟总是一片歌舞升平,他低低地说你稍等。接着就是走路时发出的衣角摩擦声,或嘈杂或慵懒的音乐像海潮起起落落,又过片刻传来打火机“嗒嗒”的声音,他告诉我,可以了,咝——这门口的风真大,然后就朗声笑起来。

那一刻不知为何,我环顾只有一盏灯亮起的办公室,窗外是沉寂于黑暗中的高楼,好像在深海航行时看见岸边的灯火,心里霎时如灌满了风,都是动荡的倦倦的温柔。

和葛栖迟渐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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