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小说网

插章 萨拉金兹堡(1905—1915)

亚历山大寄给萨拉·金兹堡,波钦基,1905年12月24日。

在那张被家里人称作“街垒中的外祖母”的照片上,站在太姥姥身边的那个人,其面孔还会再次浮现于家族档案之中。通信中一次也没有提及他的全名,太姥姥的女友们打趣地叫他“桑丘·潘沙”,以堂吉诃德侍从的名字来彰显其对太姥姥的忠诚。

明信片上画的是艾瓦佐夫斯基 [1] 的名画《九级浪》,该画数十年来一直被用于装饰俄国的客厅和礼堂。画面上是大海的墨绿色内里,巨浪高悬在桅杆碎片上空,溺水者死死抓住桅杆,天际隐约现出他们的沉船。明信片上方用钢笔写着:“来自下诺夫哥罗德的问候。”

萨拉:

你在来信中请我给你讲讲我们的生活状况,讲讲自己的事儿。但我想,最好你能亲自过来看看,而且越快越好。你会亲眼看到我们的日子过得如何,你还可以加入我们与社会革命党人的论战。你现在大概已经吃胖了吧?说实话,我的喉咙不再痛了这一点已经令我有些不开心了。

亚历山大

在那个十二月,他们跟社会革命党人都争论了些什么呢?参加争论的都有谁呢?就太姥姥的朋友圈来看,桑丘,大概和她的其他朋友一样,也是亲近布尔什维克的。争论的话题大概与革命恐怖是否必要有关。彼时尼古拉二世刚刚颁布《十月宣言》,社会革命党人宣布解散本党的战斗组织,而布尔什维克则坚持实施新的刺杀和没收行动。社会革命党人固执己见,布尔什维克于是采取了单方面行动:自1905年秋至1906年秋,被暗杀的政府高官多达3611人。

萨拉来到位于波钦基的家中,来到父亲和兄弟姐妹身边,势必会吃胖(或者说“养膘”,这个词我们在另一封信里还会遇到)。她在下诺夫哥罗德第二中学——市里最好的中学读书,结交了不少新朋友。在这封信里,她的这位新朋友还犯了一个常见错误,将她的名字“Сарра”错写成了“Сара”。就在亚历山大给她寄出这张明信片的翌日,索尔莫夫斯基工厂闹了风潮,堆满积雪的道路用木箱和书柜等各种东西封锁住。下诺夫哥罗德州州长向首都发电告急:“城市局势万分危急。明天即可能发生骚乱。没有军队。”等到29号,当这张九级浪明信片被盖上波钦基的邮戳时,起义已经被炮火镇压了。但未等此信寄到,萨拉就去了他家,并跟他并肩站在了街垒旁,一只眼睛受了伤,滑稽的包发帽也歪到了一边。

普拉东寄给萨拉·金兹堡(狱中),1907年2月9日。

打赤脚的竖琴演奏者,一双眼睛热辣辣的,一头黑色鬈发,坐在荒芜寂寥的岸边。明信片上写着:“Н.西谢尔 [2] ,《音乐的慰藉》。”

萨拉同志,你好!

我不会乐器,也不大会唱歌,但音乐和诗歌总能给予我慰藉和愉悦。我听小萨拉说你喜欢唱歌且热爱音乐,特意选了这张明信片寄到你的牢房。我非常喜欢它的内容和寓意。这种美的体现会向受伤的心灵倾诉很多,或许同样可以引起你内心的共鸣。不知为何,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被关押太久,尽管我们远非生活在童话年代,但希望终归还是有的!……左翼和反对党在杜马大获全胜。这就意味着,黑暗力量一定会被打败,可以认为,“迷人的幸福的朝霞”已经指日可待了!

同志,请相信吧,

迷人的幸福的朝霞

一定会如约升起,

俄罗斯将从沉睡中惊醒,

你的名字将被刻在

专制的废墟之上!……

——普希金

专制=为我们俄罗斯的朝霞所承受的苦难。光明就在前方,同志!

乐观地相信吧,你同样可以经受住命运的考验。

紧握你的手。普拉东。

此时距离1905年已经过去了两年;萨拉·金兹堡因散发非法传单而被捕,关押在彼得堡的彼得保罗要塞。这里所说的“小萨拉”应指萨拉·斯维尔德洛娃——雅科夫·斯维尔德洛夫的妹妹、太姥姥一辈子的好闺蜜。

“普拉东”其实是党内代号,其本名为伊万·阿道福维奇·特奥多罗维奇,父亲和祖父均为波兰起义者。他是一位杰出的革命者、列宁的挚友与战友,曾任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中央委员会委员。十年后他当选首任苏维埃粮食问题人民委员,但不久便愤然退出人民委员会,以示对军事共产主义的抗议。三十年后,1937年9月20日,依据最高法院军事委员会的判决被执行枪决。

彼时刚刚选举产生了第二届国家杜马,首届仅存在72天便被迫解散,第二届比首届勉强多维持了30天。第二届杜马里左翼人士的确很多,超过三分之一。现在回顾当时的议员名单难免会感到惊讶:其中绝大部分是农民—169人,工人35人,企业主只有6人,神父20人,教师38人,甚至还有一位诗人——爱德华·特赖马尼斯-兹瓦尔古利,居住在里加,用拉脱维亚语写作。普拉东同志也参加了选举,但未能当选。

亚历山大寄给萨拉·金兹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