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能离开这儿,”他挺直腰板说,“十分感谢你们这么人性化的照顾。”
“也感谢你,普尔先生。”医生说,“也许叫你普尔就行了。”
修理厂给他换了一只新的右手。
这只右手看上去棒极了。技工给他安上之前,他仔细检查了许久。表面上它是有机手,表层也的确是人皮。自然人皮覆盖着真肉,鲜血充满静脉和毛细管。但在这下面,就只有线圈电路和微型组件,微微闪着光……仔细看里面,能看见很深的地方有阀门、引擎、多层活塞,都极度细小精致。这么一只手要价四十蛙币,差不多是他一周的薪水。
“保修吗?”他们把新手的“骨骼”接上他的身体时,他问道。
“九十天,包零件和人工。”其中一个技工说,“非正常的故意伤害不在保修范围内。”
“这个范围很模糊。”普尔说道。
一个男技工好奇地看着他问:“你以前一直把自己当人看?”
“无心的。”普尔说。
“现在知道了?”
普尔说:“是的。”
“那你从没怀疑过吗?肯定有一些迹象啊……比如你身体里偶尔会有嘀嗒声或者呼呼声。也许他们为你设计好了,故意不让你起疑心。你至今也没法知道为什么要造你,是谁造了你。”
“我就是一个奴隶,”普尔说,“一个机械奴隶。”
“你也享受过了。”
“我以前的生活很美好。”普尔说,“我一直努力工作。”
他支付了四十蛙币,活动了一下新手指,试着去抓各种物件,比如硬币,然后就离开了。十分钟后,他上了一辆公交车,准备回家。这一天可真漫长。
他回到自己的一居室,给自己倒了杯杰克·丹尼尔紫方威士忌,六十年陈酿。他一边坐在那儿小酌,一边出神地望向窗外——他唯一的窗户,看着对街的大楼。我应该回办公室去吗?他问自己。如果回去,为了什么呢?如果不回去,又是为了什么呢?总得选一个吧。他心想,老天,知道真相以后我真是崩溃了。我就是个怪物,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努力模仿活人、自己却没有生命的东西。然而,他曾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着。只不过他现在的感觉不一样了。他对自己,对周围所有人——尤其是唐斯曼和莎拉,对三星公司的每一个人,看法都不一样了。
我应该自杀,他心想。但是我内置的程序也许会阻止我这样做。我的买主可不愿白白浪费这么多钱。再说,他其实也不想这样做。
设计好的程序。他想,在我体内,一定有一个放置矩阵的地方,还有一个帘栅级,专门用来过滤那些我不应该有的想法,不应该有的行为。这些东西强行改变了我。我没有自由。从来都没有,只是现在我知道了这一点而已。区别就在这儿。
他把窗户调成不透明,啪地打开头顶的灯,开始慢慢地、一件一件地脱掉衣服。他曾仔细观察过修理厂的技工如何为他接了新手,对自己的身体结构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他有两块主板,分别位于两条大腿内部。技工曾把这两块主板拆下来,检查下面的电路情况。如果我是被设定好的,他想,那么,那个矩阵很可能就在主板附近。
迷宫一般的复杂线路把他弄糊涂了。他想,看来我得找人帮忙。让我想想,我们办公室那台BBB级电脑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永久安置在爱达荷州博伊西市的电脑。
“这台电脑的收费标准为每分钟五蛙币,”一个机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请把你的信用盘放到屏幕前。”
他照做了。
“当你听到蜂鸣声,说明你已经和电脑连上了。”声音继续说,“请尽快提出问题,考虑到它的反应速度是以微秒为单位的,而你的问题将会——”他把声音调小。直到电脑屏幕上显示“无音频输入信号”,他才急忙把声音调大。这时,电脑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耳朵,等待他发出询问——在这同一时间,地球上估计至少还有其他五万人和他一样,希望接受电脑的帮助。
“给我做可视扫描,”他对电脑说,“然后告诉我在哪儿能找到控制我思想和行动的程序中枢。”他等待着。屏幕上出现了一只含有多重镜头的大眼睛,仔细盯着他看。就在那个一居室里,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展示给电脑。
电脑说:“请打开胸腔板。对胸骨施压,然后松开。”
他按指示把胸腔板卸下来,晕乎乎地把那个东西放在地上。
“我能识别控制元件,”电脑说,“但我看不出来——”它停了一会儿,屏幕上的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在你的心脏上方,我看见一卷打孔磁带。你看见了吗?”普尔低头仔细瞧。他也看见了。“我要待机了。”电脑说,“等我查阅数据库之后,再跟你联系。再见。”屏幕暗掉了。
我要把那些磁带扯出来,普尔对自己说。那卷磁带极其微小,不超过两针尖宽,放带轴和收带轴之间还有一个扫描仪。他没发现转动迹象。应该是某种超驰装置,只在特殊情况下发挥作用。想想我一生中,它们一直在这样工作。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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