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鬼魅般貌美的青年。
正是西学东渐的时候,听闻外头偶有富户会为当家的订一套西服,却从未有人似他这般穿着儒雅的毛呢大衣,礼帽也压得低低的,只从檐下露出几缕墨一般黑的碎发,身量纤瘦高挑,似乎略比我年长几岁,一看便知是世家出身的先生。
想到这般先生竟也会为我这等落魄之人弯身,我便敬重起来,又见他模样好看,心中也生出些许好感;只是他看起来苍白阴郁,面上也有些冰冷的倦色,便只谢了一声,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搭话。
他抬起头来淡淡地看我一眼,我怔了怔,竟发觉那帽檐下的眼眸是猫一般熠熠的金色,不免骇了一跳,险些再度将手中的书摔下去。
“……掌柜的,你这里书可齐全?”
他开了口,嗓音幽醇动听,只是略有些疲惫和沙哑,像是受了风寒还未痊愈一般。
我定了定神,这才忙道:“我不是这书铺掌柜,只是隔壁经营古玩的邻居;先生若有所需,只唤醒了那柜后睡着的人便罢。”
他点点头,便又压低了礼帽,绕过我想到柜台前去。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一摞被雨水浸得有些发皱的书,细瞧之下颇有几分眼熟,便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道:
“先生,这书……”
他回过头来,顺着我的目光朝手中提着的书看去,道:“喔,这是昨日我在路边捡到的,看到封皮上盖着这家书铺的戳,便想来问问掌柜的是否丢了书。”
我闻言大喜:“这正是我昨日不甚遗在路边的世本全册。敢问先生可是在七巷寻到的?”
何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今日得见贵人,将我那珍贵的遗失之物也一并送来了。
他微一挑眉,转过身来注视了我良久,也未曾怀疑什么,只将那水渍未干的书交还到我怀里,道:“正好;物归原主。”
见我道了谢,忙扯着干净的袖子去拭那书上污痕,他沉默许久,忽然微微眯了眼睛。“先生既是如此惜书之人,何故又将它们丢在了偏僻的小巷?”
我将书抱好,闻言便解释道:“昨日我打烊归家,途中捡到一只受伤的猫儿,便暂且放下书抱它到临近的活渠边清洗了一番。那猫儿……”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
若是未曾记错的话,那猫儿今早便殁在了我家后院的雨地里。
眼前之人安静地听我说着,猫一般金幽的眼眸似乎隐隐闪烁了一下;我的目光滑落下去,便看到他右手上缠着一方眼熟的手帕,素白之下隐隐有暗红氤氲其中,看起来似乎伤得不轻。
“先生的右手……”
我忍不住出声,他便迟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将右手藏回斗篷下,低声道:“不打紧,只是受了些小伤;有好心人帮我包扎过,现下已是无碍了。”
“……”
见我神色恍惚,他又道:“偌大董镇之中恰巧捡到先生的书,想来也是缘分一场。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
他语速极慢,听起来温柔亲切,便是富贵的出身,竟也还将我称作先生,不由得教我好感更甚了些,忙从那神游中清醒过来,也恭谨地回道:“我姓董名一鸿,其实未曾读过几日书,不敢妄称先生。您以前未曾在这董镇中见过,不知是那里来的贵客?”
他不是这镇上的人,我只一眼便看得出,心中也倍感困惑;毕竟在这镇民纷纷外迁的灾荒年代,能在董镇见到如此端丽的人物来访,属实是很稀奇的。
闻言,他又扬起那双猫一般浑圆的瞳孔看了我一眼,唇边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名唤金潇,是这董镇出身,只是少时便出游在外,故一鸿不记得我而已。”
“……”我愣了一下,便道,“董镇仅只一户金姓的人家。这么说来,金先生可识得金梦小姐?”
听到金梦这两个字的时候,金潇似乎微颤了一下,神色被遮挡在帽檐下的阴影之中,恻恻的有些窥不太清晰。
许久,才叹了口气道:
“我与她自是血浓于水的本家。可惜世事无常,初回董镇便听闻她小产后血崩殒命的消息,委实教人痛心。”
……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这看似遗憾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难以掩饰的阴鸷与快意。
也正因如此,我先前那不断增续的好感也蓦地降至了冰点,手脚亦变得僵硬起来。
心里仍在为金梦小姐是否当真横死而惶惶着,我想开口问一问他与金家的关系,却见他打量着我身前那一排书架,苍白的指尖掠过书脊上的文字,忽然道:“一鸿喜欢读书么?小说与游记也喜欢?”
我木然地点头,便见他若有所思地收回手,又道:“这间书铺种类齐全,于董镇而言实属难得;只是洁本较多,版本也稍老旧了些。一鸿手中世本我也曾囫囵阅过,若是现下无事,同我去茶馆一道坐坐如何?”
“……”
若放在平时,能与这等学识渊博的富贵之人一起煮茶论道,实乃求之不得;可我看着他那帽檐下愈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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