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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他用力睁眼,看着阿闵,与此同时,却能感觉到方应理在看着他。他能感受到那种目光,似曾相识,和那场有着浩瀚水波的朦胧梦境里一样,方应理对他说,上去,你得上去。

3——

怎么上去?他没办法,他想不出办法,除了赌。可是赌了就是输了。他好像听到有人在细细地哭。

2——

呼吸濒临停滞。食指的关节随着即将到来的最终指令蠢蠢欲动,大脑和神经似乎是分割开的,一切都在失控。

1——

巨大的齿轮滚动到终点,停止下来,在一片死寂中,他听到方应理在背后说:「换我。」

「我来开这枪。」他说。

卢银的眼底浮现出得逞般的笑意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他挥了挥手,任喻恍惚间就已完成了和方应理的位置对调。被枪口指着的他看到方应理接过那把左轮手枪,脸上没什么表情,平常地就好像刚从4幢1008的电梯里走出来。

方应理冷静地抬起手臂,调整姿势和角度,仿佛一个画家在选择最美妙的临摹位置。

就在所有人再次屏息的时候,他突然放下枪,问:「有烟吗?」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提出这样无关紧要的要求显然在卢老闆的意料之外,面对对方的哑然,方应理耸耸肩,解释:「关了一整天,很闷。」

儘管增加了一点麻烦,但这需求无伤大雅,很容易满足,也不会影响结果,卢银露出理解的微笑,从口袋掏出一盒扔过去,方应理单手挑开盒盖,夹了一根叼进嘴里,那个缺少无名指的缅甸男人走上来将烟点着了。

他重重吸进一口,熟悉的辛辣气味袭进肺腑使得他陶醉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乌色更深了些,显出锐利的锋芒。

「缅甸的烟不行,还是兰州好。」方应理捺了捺嘴角,表情惋惜,「如果你有幸到中国坐牢,可以试试。」

面对他的挑衅,卢银笑起来,目光倒带着几分欣赏:「那恐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享受。」

方应理摆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随之举起枪,再次对准了阿闵。他的手持过枪,很稳。

「方应理。」任喻的尾音在抖,他想阻止,却不知道以什么立场来阻止,如果方应理不开这枪,死的就会是自己。同样的,如果他调转枪头,用它对准卢银,那么卢银只有16%的概率死去,而自己却是100%。

5——

卢银乐此不疲地再次开启这场极尽折磨的游戏。

可话音未落,方应理就已当机立断扣动了扳机。

咔哒。

任喻的眼皮应声抖动了一下,但硬撑着没有闭上,隔着方应理吐出的袅袅烟雾,他看到枪口是冷的,阿闵还安然无恙地站在那。

掌声在阔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卢银拍击着,讚嘆着:「看,方大律师最终还是开出了这一枪,其实杀人就是这么简单。当我是个坏人的时候,你也不得不成为一个坏人。善恶都是相对的。」

看不出方应理有没有被说服,他咬着烟蒂,沉默地将枪扔回卢银的怀里,走回任喻的身边。任喻看清他额上沁出的汗珠,也在同时发觉自己眼眶的酸痛。

他活过来了。呼吸带来痛觉。痛觉带来爱人的抚慰。

方应理在被重新绑缚起来之前,偷偷紧握了一下他冰冷的手指。

重新绑好后,他们被带走。或许源于卢老闆对这场游戏的续集还抱有期待,又或是他对方应理莫名的兴趣,总之这次没再将他们关去水牢,而是一个仓库。环境比水牢好一点,至少能稍微打会盹。

「睡会吧。」方应理说。

但怎么可能睡得着,心跳还没有恢復平静。「不困。」任喻靠着柱子,眼睛干涩,刚刚的画面一帧帧地在脑内重复播放,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他知道这个问题他不该问,但又忍不住,「刚刚,你真的打算杀他吗?我是说阿闵。」

虽然没有造成最坏的结果,但至少当时真的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

方应理沉默片刻,笑了一下,主动岔开话题。

「失眠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

睡前故事,一般适合平静的夜晚,有柔软的被衾、枕头,来自温暖的爱人或者亲人,但现在也不错,后脑上干涸的血迹,潮湿的裤子,汗湿的T恤,以及不堪重负的心臟,他需要一个故事。

任喻调整好聆听的姿势,往方应理的肩膀上靠去,很阔实,恰好盛住了。方应理开始缓慢地讲述,本就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在空阔的仓库里显露出温柔的纹理,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这个故事来自于一个名叫余准的人的自述。」

「他是一个被德国培养成间谍的中国人,在身份暴露、穷途末路的情况下,急于向柏林传递一条情报。」

「于是他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他要去找一个叫艾伯特的人。而他幸运地在被英国抓捕之前赶上了一趟列车,他在一个没有报站的地方下了车,发现这就是他的目的地,并且顺利地从站台上玩耍的小孩那里得到了艾伯特的住址。」

「他找到了这个汉学家艾伯特,在他那里,余准见到了一个小径分叉的花园,他们探讨了有关余准的曾祖的历史,探讨了这个花园所代表的迷宫与时空的哲学,就在他们聊得非常投机的时候,余准突然拔出枪,砰得一声射杀了艾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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