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惭剑没有掷出去,谢识只好以剑撑在地面,以支撑自己不倒。
模糊的视线中,谢识看见一席白色神服的梦妖,自高座上飞来,衣角蹁跹,晃晃悠悠,悬于谢识面前。
他弯下腰,脖子伸得很长,那种没有五官的脸,几乎是要贴在谢识的脸上。
「我知道外面的幻心迷阵,困不住你。」梦妖轻轻说道:「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一些,别的东西。」
谢识的思绪已经变得十分迟钝,极缓慢地思考着。
其他东西……其他的……什么东西?
梦妖抬起手指,它的手极白,是宛如雕像一般的死白,看着极其诡异。
他的触感也很诡异,像是……像是柔软的泥,一点上谢识的额头,就好像在他额头化开了似的。
比之前更深、更重的睡意传来。
谢识的眼皮开始变得很重、很重……
最后,他终于撑不住了,睡了过去。
「仙人。」
深海之底,宴席之上,谢识突然怔愣许久,直到宋魇唤他,他才猛然回神。
这是一方宏伟的宫殿,几根硕大的柱子撑着这方宫殿,白色的圆柱上,刻着一些容貌精緻的鲛人。
那是鲛人族历代的皇。
深海底……鲛皇……啊。
谢识想起来了,他之前在路上救了鲛皇洛九歌,如今是被洛九歌宴请到了鲛人海域做客。
「仙人,您方才在想什么呢?」一旁的宋魇柔声问道。
谢识转头看去。
是他之前自蛮荒搭救的那隻魅魔。
这隻魅魔生得漂亮极了,容貌昳丽,媚骨天成,脸上带着柔顺依赖的笑。
若是旁人被这么看,心里肯定受用极了。
谢识心里也受用,只不过出了受用,还多了一些别的。
他瞧得见这隻魅魔眼底深处的戒备。
如今所有的乖顺,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的手段。
有戒心是好事,谢识想,起码不会那么容易受欺负。
谢识微微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走神了。」
深海之底,少不了的一些甘甜鲜美的海货。
谢识的面前,甚至放着很多,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生物。
他一时有些踟蹰,不知如何下手。
倒是宋魇看出了他的窘迫,柔声问道:「仙人,我帮你可好?」
谢识本想道不用,可转念一想,这隻生来谨慎的小魅魔,恐怕不差使他做点什么事,更要怀疑他别有目的了。
他便点了点头。
于是他碗里就被送进来了一隻只,晶莹剔透,又软糯无比的甜虾。
谢识吃着吃着,又忽的有些发神。
真奇怪……他方才是想做什么呢?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情。
王座之上,洛九歌看着下方的谢识,轻声问道:「可是我招待不周?小识怎的如此心不在焉?」
谢识回神,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谢识望着不远处的夜明灯,又开始怔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宴席过后,鲛皇本想带谢识巡视一下鲛人海域。
这里的确很美,夜明灯处处都有,释放着淡淡光芒,各色珊瑚,各色海鱼,漂亮得不似真实。
谢识刚来时,本来是很有兴致的。
也许是方才的怔愣,扰乱了他的心神,他突然失了所有兴致,以头疼的藉口拒绝了。
他和宋魇回到了鲛皇安排的房间里。
本来是两间房,谢识担心宋魇出事,便说只要一间即可……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宋魇出事。
谢识躺在床上,继续发呆。
却突然有一双温软的手伸了过来,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他一惊,连忙翻身坐起。
宋魇跪在他的身边,见他反应这样大,双手一缩,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仙人,我见您头疼,想给您按一按……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当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
「你不必这样。」谢识红着脸,第无数次说出这句话:「我救你就是想救你,没有其他意思。」
「可、可我这样没用,我怕仙人会丢下我。」宋魇泫然欲泣。
看见宋魇哭,谢识就头疼得更厉害,心头泛上一些酸软,他嘆口气,说:「我不会丢下你。」
「可您这样把我待在身边,是为了什么?」宋魇低垂着眉眼,轻轻说道:「我只是一隻柔弱的魅魔,您又不肯要我的身子,我对您究竟有什么价值呢?」
有什么价值呢?
大概,谢识只是不想看见他,像原来那样被命运玩弄。
只是这话谢识是断然无法与宋魇说出来的,因此他只是摸了摸宋魇的头,道:「心理包袱别那样重,我只是想你能自由鬆快些。」
自由鬆快?
宋魇垂下眸,不无嘲讽地想,自从他诞在这个世上那一刻起,自从他成为魅魔的那一刻起。
他就註定了不可能自由鬆快。
魅魔太弱小,谁都可以欺负,一些柔弱的魅魔,连没有修为的凡人都打不过。
偏偏他们又生了一副好皮相,却没有任何自保之力。
成为魅魔,就好像是一种诅咒,一种长久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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