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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下午晚些时候他们在街上等着。空气薄得像纸片。天气阴冷。安-玛丽的女朋友要来。当然,他非常好奇,尽管假装不是那么回事。他想看看这女孩长得什么样。他环顾四周,想远远地认出女孩来。她总算出现了,穿着件带个小皮领的外套,抱怨着冷天气。她是圣莱热一个杂货店老板的女儿,名叫丹妮尔。

在咖啡店,迪安无所事事地坐着,她们在用法语聊天。丹妮尔年纪好像更大些,更稳重点。她留着长发,松散地披下来,说话时老轻轻地摩挲着。迪安浏览着她的笔记本。学校写作业用的,页面是胶版纸,上面有淡蓝色的横线,干干净净的方程式、证明演算。很快他就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他合上笔记本。

他们在门口道别,女孩得赶火车。

“待会儿见。”迪安说。

“不对,”她唐突地纠正说,“待会儿你不会再见到我,今天不会了。应该说希望尽快见到你。”

“希望尽快见到你。”他说。

后来,安-玛丽问他喜不喜欢那女孩。迪安没有回答。

“她的头发挺漂亮。”他说。

“她母亲不让剪。”

“不让?”

他们默默坐着。他仍然很恼火。突然发现她还有另一种生活,还有别人想要见,这让他心神不宁。他要了杯葡萄酒。他问她是否想来一杯。她看起来很安静。

“不想,”她说,“谢谢。”

他们在车站附近吃了顿清淡的晚餐。那里的服务员都认识他们。冬天的晚上,没有多少人来。他们孤零零地坐在那个长长的照出影像的房间,低声说着话。一辆孤单的轿车从广场边上拐过去。她抚摸着他那只无所事事的手,不敢看他。接着,她开始上心地一只一只地摩挲起他的手指来。

在房间,她求他脱了她的衣服。他无精打采地照办了。天很冷。她匆匆忙忙上了床。

“要我在你身边躺会儿吗?”他终于开口了。

“你不用这样问我的。”

他快快地脱掉衣服,冷飕飕的被单贴到身上时浑身肌肉立刻紧缩起来。两人都安静地躺着,等身体暖和起来他们就可以互相抚摸。她举起手时胳膊发出了飒飒声。

“我喜欢你的头发。”她说。

迪安没搭腔。

“你喜欢吗?”

他耸了下肩膀。

“嗯……”他说。

“非常柔软,像海豹。”她说。

“海豹?”

“是的。漂亮的头发。”她喃喃道。她沉迷地玩味着这个说法。“漂亮的头发。”

这些喃喃细语征服了迪安。他在黑暗中掉过头面对着她。他们的嘴唇终于相遇。她气息微弱,有点发臭。这让他感到晕眩,很想吸口空气。门缝下面透进来亮光,让房间慢慢清晰起来。他能清楚地辨认出她,此刻她的脸庞显得很圣洁,苍白得像张纸。隔壁房间细细的人语声透过墙壁传来。除此之外就是绝对的寂静。再也听不到火炉或者钟表的声音以及偶尔开过去的卡车。他们已经进入自己的世界。她的手触碰着他的胸膛,开始用各种极尽煎熬的缓慢的手法往下滑落。在她的抚摸下,他像条狗一样安静地躺着,像一个白痴。

她十七岁的时候在孔特雷克塞维尔被一个意大利服务员引诱失身。那是她第一个离家外出的夏天,一个人都不认识。她不想抗拒任何事。每天晚上她都出去跳舞,要么跟另外一个女孩,要么独自一人,她就是在舞场劣质的气味和闲聊中遇到他的。她喜欢他,可是夏天结束了,他走了。当然,在奥尔良,她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有特鲁瓦的罗兰以及他那些来自圣莱热的朋友,停放在密林中的雪铁龙,还有做推销员的年轻的突尼斯人。迪安知道自己不是她的第一个。可是他也无意大惊小怪,至少对这件事不会,因为他自己就完全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聪明,没错,可不知为何他对自己这样那样的天赋感到厌倦。他似乎已经把这些天赋抛在身后了。有时他不这么想,但他的学校生涯已经结束。那个聪明的数学家,那个对他来说一切都轻而易举的年轻人正在消失。他的存在变得模糊和陌生。他像个与世隔绝的孩子,现在满怀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绝对自信,正毫不犹豫地抛弃世俗的规矩和寻常的人生道路。

他母亲死了。是自杀的。她的婚姻对她来说太可怕了。她在其中发现自己是完全孤独的。最后那年她给她妹妹发了很多长电报,有时还摘引诗歌,比如斯温伯恩和布莱克的诗句。一天,一个春日,她烧了日记,走进康涅狄格河淹死了自己,像弗吉尼亚·伍尔夫或者马格利特夫人那样。她被安葬在家乡波士顿。我仿佛看到了那场葬礼。迪安六岁,妹妹三岁。当光泽闪烁的巨大棺材沉进地下时,他们站在那里既吃惊又听话。那里躺着那个溺亡的女人,曾经给予他们生命,现在又给了忧郁的榜样,以及永远伴随他们的嘱托。土块轰隆隆地砸在凹面的棺盖上,已经是半个孤儿,母亲死亡的承受者,虽然这死亡似乎还不是真的,他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人生。其中的大部分时间——你知道的,他总算还上过大学——是四处漫游。

如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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