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尔做梦了。
硕大的豪拉大桥横跨胡格利河，锈迹斑斑的钢筋水泥架在浑浊的水面上。这座桥是人类曾有的狂妄与能力的见证。当年，各大城市里都行驶着密密麻麻的油车。如今，车辆都消失了，人烟也稀少了，但落满锈迹的豪拉大桥还在。
图尔在桥下走着，想着他的兄弟情。
这个地方叫土豆城。他走过这里狭窄的街巷，绿藤成荫的街区。他的向导告诉他，当年人类在附近卖土豆，这个地方因此得名。但那是海堤崩塌、堤坝失守、风暴潮一次又一次地涌上河岸并吞噬城市之前的故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工程师们都是能工巧匠。”他的向导说道，“人类在工程方面非常擅长。当他们下定决心要建造某些东西时，是不可阻挡的。他们甚至可以说是天才。毕竟他们创造了我们，不是吗？”
这是一次奇怪的对话，因为图尔的向导是虎卫队的第一利爪。图尔的这位劲敌指着梁柱上的雕刻物，带他看身穿莎丽和朗基的人类——他们将眉毛染上姜黄色和绯红色，将信奉的神明带到岸边，在神圣的河水中沐浴。
第一利爪很是亲切。“你当然也看到了我们的困境。”他说，“他们把我们造得太好了，卡塔库尔。”
卡塔库尔。
一个浸透了鲜血和胜利的名字。屠杀者。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一段失去的记忆。
“卡塔库尔已经死了。”图尔说。
“啊，是啊。那真是太可惜了。他是个伟大的杀手，是个战场奇才。他要是在的话，现在还能帮到你，你不觉得吗？”
图尔意识到自己的嘴里有血。他的獠牙浸在鲜血里。他看到第一利爪也在他们的战斗中流了血。
他们似乎是在互相残杀中暂时休战了。
“茶歇时间到。”第一利爪开玩笑道，露出带血的獠牙。他招呼图尔在一家印度薄饼店坐下。他们进店的时候，所有人类都躲着他们。他们好说歹说，人类才颤抖着为他们服务，十分恐惧地看着这两头巨兽用茶。他俩喝着兑了奶的印度茶。
第一利爪的面孔和图尔的不同。虎卫队是由另一个基因平台建造的，也是为不同的环境和不同类型的战争改良的。他身上可能有些蜥蜴的基因，当然，虎卫队强化人的毛发光滑且稀疏，还总是修得短短的，以便他们适应这个热带地区的持续高温。跟在喜马拉雅山脉与廓尔喀人一同作战的老虎平台强化人相比，他们是另一种类型。他们是为适应高海拔、稀薄的空气以及行星上所剩无几的冰川而生的。
“你更像是个混血儿，”第一利爪开玩笑说，“带点儿这个，带点儿那个。我能看出老虎、土狼，现在，我的天，还能看出相当多狗的基因，对吗？他们肯定是担心控制不了你，才会给你注入这么多狗的基因。”
“狗会光荣服役。”图尔解释道。
“啊，是啊，这非常重要。而且狗会服从。好样的，卡塔库尔，好样的，忠实的狗。”
图尔咆哮着反驳，但一个人类打断了他们。一个很小、很脆弱的人类，带来了更多的印度茶。这是个在巨人的阴影下害怕到颤抖的男孩。
梦中的图尔想说，他一点儿也不像第一利爪那样听话。第一利爪必须永远有人领导，会为了事业献出生命，而图尔现在自由自在地走着。但图尔无法告诉他这一点，因为在他的梦里，他还带着过去的记忆，当时图尔还是一只非常忠诚的狗。
“服从是我们基因的一部分，”图尔回答道，“也是你基因的一部分。”
“哦，我只是在开玩笑。”第一利爪摆了摆手，“你明显是有独立头脑的。对我来说，这是个问题。真的很气人。你的体内是服从的狗的血，而我呢？我的血管里流淌着老虎尊贵的血，但我却很难找到通往自由的路。”他笑得胡子乱颤，“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的身体里没有更多狗的血。”
图尔并不介意他的奚落。他们是兄弟。兄弟之间就是会有争吵。兄弟是可以原谅的。
第一利爪说：“如果你没有离开，你本来可以成为一个首领，会有很多很多战士呼喊你的名字。”
图尔回想起淹没之城。那些死去的士兵。那次摧毁一切的导弹攻击。
“我没有离开。是他们向我投下了火焰。”
“不是那一次。”第一利爪不耐烦地说，“第一次的时候！你不记得吗？他们两次向你投下了火焰，但你似乎都没有吸取教训。”
他们都喝着茶。图尔意识到他的杯子里装满了人类热乎乎的血。尝起来不错。
第一利爪指着豪拉大桥说：“他们是非常聪明的工程师，你不觉得吗？然而，即便是像那样非凡的东西，也不可避免地有其缺陷。”他看着图尔，“当然，我们军人知道，有时候缺陷正是我们需要用以完成任务的东西。”
远处，一连串的爆炸振动着空气。桥一节一节地坍塌在泥泞的胡格利河中，大大的钢筋框架撑开，坠落。
第一利爪说：“所谓弱点，确实要看你是从什么角度思考的。直立的桥梁是无法很好地载重的。”他看着图尔，“就像你，似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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