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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来奔丧的老年亲戚们都说脑仁疼。

老赵说完之后,大家都不再吭声。钱老师讪讪地,有点儿此地无银地辩解说:我家的事向来我大哥做主。我们这一辈人是讲传统的,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嘛。

不是讲你家,你老娘的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要多心。老赵突然心情变得很好似的,说,我只是想说,这种事我亲眼见过,过去、现在和以后都常发生,不足为奇。

是不足为奇,孙老善说,不要说活到七十多岁,我还见过年纪轻轻生了病家里就不给治的,那还是当生产队长的时候遇到的事,你们都不一定记得了。

大家都侧过头来等他继续说,可是孙老善像好几天都没有开过口的样子继续吃饭。

你当生产队长的时候,见过什么人生了病家人不给治?老李问。老李很少主动问三问四,但是他们都说,她也不阻止。可这次,她认认真真地问孙老善。

孙老善说,你说什么?

我在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你说你当生产队长的时候见过有人生了病不给治的事。

什么?

钱老师和老赵也纳闷了,怎么一秒钟之前的话就忘记了。

什么?孙老善抬起茫然的眼睛,他紧接着问道:你们都来啦?什么?轮到钱老师茫然不解了。

孙老善说,稀客,自从离开大望洲我们老兄弟见一面少一面了。

老赵放下了碗。他看着钱老师说,糟了,孙老善得老年痴呆了。

什么?你是哪个?孙老善居然听见了,他转过头来看着老赵。渐渐地,脸上露出喜悦之情——这个表情在这次见面的十几天还是第一次出现。就好像没有任何忧虑,没有任何不舒服,没有出过远门,没有到达老年,也不像故意装出来的样子,是那种真正的无事一身轻,安享晚年的平和老人。他微笑着伸出手,和几个老朋友一一握过,又连声向屋子里深处招呼,让人送茶来。

几个人闷声不响地把孙老善扶上楼休息——除了楼上,又能去哪里呢?

孙老善睡着之后,三个人坐在厨房里叹气——厨房挨着后门,后门开着,有一点儿风从外面吹进来,缓解午后窒息的闷热,像是要打雷,可是太阳仍然很辣,门缝里一株小草被晒蔫巴了。

孙老善这一睡就是足足一个钟头。钱老师和老赵分别上来查看,回来的时候都说他是正常睡着了,不是昏迷。基于对老头儿们的不信任,老李也上去查看了一次,果然有沉沉的鼻息,偶尔还会咂嘴,像是在吃好东西。

三个人像坐在探监室外一样坐了整整一个钟头,甚至不敢站起来走动,好像走动都会加剧某些坏的格局。其间,钱老师不停地从手机上看新闻。他们最想看到的是这种病(毫无疑问是一种病)被正式承认、宣布,或者已经有专家在研究疫苗,拿出了医治方案;最不济也希望其他类似的事情正在大规模发生,政府正在准备临时安置点,把这些无人认领的老年人集中在一起,抽血——如果DNA失效,使用测谎仪,电视或网上招募证人证词等一系列措施。过去一年,全世界经历的瘟疫、地震、大火和洪灾都是百年不遇。今年全世界的日子都难熬。想想去年,我们还是要什么有什么。猪肉吃得起,从上海到南京一个多钟头就到了,一千多块就能坐飞机去趟海南,孩子们都有工作。孙小林的饭店生意火爆,包间一个星期前就预订出去了,哪想到短短一个月,开除了一百多个人。我的判断是,孙小林连面子都不顾了,那一定是经济真要完蛋了。

顿了一顿,也许怕大家误会他幸灾乐祸,钱老师说,我是盼望孙小林生意好起来。富人变穷最多没有肉吃,穷人再变穷,就是吃不上饭的问题了。

他继续说,这个国家的问题还很多,认识历史问题、与外部世界对话的姿态问题、文化融合问题,最重要的当然是中西方关系问题,如何不让目前的事态继续恶化。

钱老师边说边在本子上画画。他会画高楼、小动物、牡丹花和远处的山峰。老李说,钱老师你真是口才好,写字好,画画也好。

钱老师说,我唱歌也好,以前在学校,我教过美术、描写和唱歌。可是到头来——

这时,孙老善从楼上下来了。他坐到原来的板凳上,接着刚才的话头讲起来了,我当生产队长的时候,你们都一个个还没当医生也没当教师呢,老李那时候还没嫁过来,我就当生产队长了。

是的,老赵看了看其余的人,对孙老善说着说着就失去记忆的事只字不提。钱老师引导地说,八大队的队长,我是三大队的社员,你管不着我。

孙老善说,我们生产队的焦秃子你们记得吗?

大家都还记得。

他领养了一个儿子,儿子长到三十岁,也没有娶到老婆。焦秃子东凑西借,帮儿子在人贩子手上买了一个姑娘。这个事情我当时是不知情的。他们都说是媒人介绍来的,双方情愿,还发了喜糖到生产队,我也尝了一颗奶糖。但是好多天都没有见新娘子出门。大伙都觉得奇怪,焦秃子说他儿媳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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