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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03

春天在慢慢地向夏天过渡,夜晚又变得五彩斑斓。我一如既往地跟坎德拉利亚平分时装店的收益。抽屉里那捆英镑越来越厚,几乎够支付大陆酒店的欠款了。离约定的偿还日期越来越近,一想到自己有能力偿还这笔债务我就感到很振奋,终于可以赎回自由了。无线电和报纸依然每天传来战争的消息。莫拉将军阵亡了,布鲁内特战役开始了。菲利克斯还是经常来夜游,哈米拉也一直在我身边帮忙,她那甜美而柔和的西班牙语已经大有进步,也开始帮我做一些最简单的针线活,比如松松、地绷线、钉个纽扣、上个纽襻之类的。时装店里的日子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几乎没什么事打乱我的生活。只有左邻右舍做家务的声音,或者交谈时的零星句子从朝前院开的窗户里飘进来。还有楼上那些已经放暑假的孩子们时不时跑出去玩的脚步声,有时候纷沓杂乱,有时候鱼贯而行。不过所有这些都并不令我厌烦,反而感到亲切,它们陪伴着我,让我不那么孤单。

七月的一个下午,周围突然嘈杂起来,人们说话更大声,上下楼梯的脚步也更加急促了。

“他们到了,他们到了!”有一个声音喊,接着传来更多人的说话声、叫喊声、关门声,然后是失声痛哭,不停地重复的几个名字。“贡恰,贡恰!

卡尔梅拉,我的妹妹!终于来了,艾斯裴伦萨,终于来了!”

我听见楼上的家具被拖动的响声,楼道里匆匆忙忙地上上下下。笑声,哭声和命令声。把浴盆装满水,再拿点儿毛巾来,把衣服拿来、把床垫准备好!孩子,快给孩子喂点儿吃的!之后又是哭声、激动的叫喊声和笑声。然后是锅碗瓢盆的声音,窗户里飘进饭菜的香味。“卡尔梅拉,我的上帝,贡恰,贡恰!”一直到后半夜楼上还在忙碌着。这时候菲利克斯来了,我终于能问他:

“艾莱拉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今天这么乱?”

“你还不知道吧?何塞菲娜的姐妹们来了,她设法把她们从沦陷区弄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我又听到了杂乱的语声和激动不安的来来往往,虽然已经比前一天平静了很多。就算是这样,这一天也没消停过:不停地进进出出、门铃、电话铃、孩子们在楼梯上跑来跑去。也听到了哭泣,笑声,痛哭声,更多的笑声。下午的时候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楼上的邻居需要什么帮助或者借什么东西,比如鸡蛋啦,床单啦,罐子啦。但是我错了,敲门的乂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来客。

“坎德拉利亚女士请您尽快回拉鲁内塔,退休教师安塞尔莫先生去世了。”

小巴格,那个胖女人的胖儿子,汗流浃背地给我带来了一个口信。

“你先回去,告诉她我马上就来。”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哈米拉,她伤心地哭了。我没掉一滴眼泪,却感到心里-阵剧痛。住在公寓里的时候,在同一屋檐下的那些躁动不安的人中,他是跟我走得最近的一个,始终给我亲密和友爱。我穿上了能找到的颜色最深的衣服,因为我的衣柜里根本没有丧服。我和哈米拉急匆匆地出门,来到公寓门口,爬上楼梯,就再也无法继续往前走了。门PJ密密麻麻聚集着一群人,都是安塞尔莫先生生前的朋友和熟人,带着敬畏的神情等着进去跟他做最后的告别。我和哈米拉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公寓的门开着,刚到门厅我就闻到一股大蜡烛燃烧的味道,听到一群女人齐声祈祷的嗡嗡声。坎德拉利亚早迎了上来。她紧紧地裹在一件明显小一号的黑色套装里,壮观的胸脯前挂着一枚圣母像吊坠。在饭厅中央的饭桌上,安塞尔莫先生灰色的尸体穿着寿衣躺在棺材里。看到这个情景我打了个寒战,并注意到哈米拉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在坎德拉利亚的脸颊上亲吻了两下,她在我的耳边留下了两行热泪。

“他就在那儿,就倒在他们每天的战场上。”

我又回想起自己亲眼见证的那H复一日的餐桌大战。鍉鱼的鱼刺和非洲獴粗糙发黄的肉皮满桌乱飞。尖酸刻薄的讽刺和辱骂,像箭一样到处乱扔的叉子,此起彼伏的叫喊,还有坎德拉利亚从来没有兑现过的把他们都赶出去的威胁。的确,餐桌已经变成了他们真正的战场。我努力控制着悲伤的笑容。干瘦的老姐妹、胖寡妇和几个女邻居坐在窗前,全身缟素,正在念令人费解的《玫瑰经》,她们的声音单调而带着哭音。一瞬间我竟然在想,安塞尔莫先生如果活过来,一定会叼着他那托莱多牌的香烟,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愤怒地大喊,要求她们马上停止为他祈祷。但是他已经死了,而她们还活着。所以尽管他尸骨未寒,她们已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和坎德拉利亚坐到她们旁边,她加入了她们的合唱,我也假装张开嘴念经,但是心思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圣灵,请怜悯我们。”

“基督,请怜悯我们。”

“我有件事要问你,坎德拉利亚。”我在她耳边小声说。

“基督,请眷顾。”

“基督,请倾听。”

“说吧,亲爱的。”她也用很小的声音回答。

“圣父,请怜悯我们。”

“圣子,我们的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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