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始终对泰勒怀着一种复杂的感情。我既渴望和他像一般兄弟那样亲近，又盼望着能无拘无束地自由翱翔。不过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很想他。”

——选自《马修·霍华德回忆录——动荡的一生》

这是泰勒·斯托克的生活春风得意的季节，也是马修·霍华德的生活天翻地覆的季节。

故事得从1767年的至圣节说起。至圣节是旧教最隆重的节日，南北两洲的所有人都在十二月三十二日这天欢腾庆祝。根据旧教传说，在这个四年一度的日子里，九神创造了天地万物。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庆祝传统，然而对于卡洛斯国的魔法师来说，这个节日被赋予了宗教意味之外的特殊含义。

每逢至圣节，卡洛斯国就会举办盛大的魔法大典来大肆庆祝，看着这些咒语法术，百姓们也可以暂时抛开艰难的生活偶玩一笑。对有志仕途的魔法师而言，这也是一次绝好的晋身之梯，因为按照惯例大典的前三名会被任命为皇家法师。所以每逢大典举办之年，各路法师都想嗅到腥味儿的猫一样源源不断涌入白玫瑰城。

泰勒·斯托克就是这次大典的头名冠军。不用说，英俊的泰勒成了宫廷和社交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顺带着他的弟弟马修也受到了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这就是泰勒和马修矛盾的开始。马修和海勒姆都迫切地想逃离白玫瑰城，开始他们的冒险之旅。毕竟这两个十二岁的年轻人一个月前才从神庙肄业。可是泰勒却自有主张，他积极地给马修和海勒姆物色工作，极力介绍他们加入上流社会。

在几次激烈争吵后，马修和泰勒都以自己的方式表达怒气。比如此时此刻一月八日，即至圣魔法大典闭幕的第二天中午，皇室克伦亚庄园正举行华丽的宫廷宴会，用一场热闹的庆祝结束至圣节。

克伦亚庄园是威名赫赫的玛格丽特一世女王的私人庄园，继女王去后，因其精美的希腊式大理石建筑赢得了数位君主的青睐，成为贵族们宴享的欢乐场。庄园坐落在白玫瑰城外，范围极其宽广，不明就里的人常误认为这是一片美丽的绿色田野。这座别墅被大片花圃包围，像宫殿一样美轮美奂。其中积聚的珍宝和建筑学、历史意义，即使数个世纪后都令人叹为观止。

此刻，在“宫殿”宴会厅摆着四张长桌，每张都长达十余米，铺着雪白的丝绸桌布，各种雕花的银制和铜制餐具摆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有最珍贵的锡器。

大厅极奢侈浮夸之能事，风姿款款的男女嘉宾们三两成群，纷纷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相互攀谈。但谁都清楚，这些惺惺作态的虚伪面具下是麻木、空虚和蛇蝎般扭曲的心肠。这一切让马修无比厌恶，他躲在最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思绪纷飞。海勒姆文森特在他附近的桌子上，大口享用一块奶油布丁。

他和海勒姆都身着法师礼袍，胸前绣着九神纹，袖口翻金线。这是海勒姆穿过最麻烦的衣服，走路得注意迈小步，不然会被绊倒；袖口过于宽大，一不留神就会沾到东西；领子太紧，勒得他喘不过气。不过话说回来，为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付出什么都值得。

海勒姆不顾仪态地胡吃海塞，马修坐在窗边，飘渺忧郁的眼神投向窗外的青天白日。

海勒姆递过一块蛋糕，马修没接。他心里塞满了忧愁、苦闷、愤怒，容不下别的。海勒姆见马修一言不发，很担心他，就拿着一杯粉红葡萄酒坐到他身边，“喝一杯什么问题都会解决的。”

马修夺过酒杯一口喝干，将杯子举过头顶，想砸个粉碎，可还是轻轻放回桌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马修嘴唇干裂，哑着嗓子问。

他终于愿意谈这件事了，海勒姆简直如释重负。他说：“这有什么难的？关键是你觉得自己的愿望重要还是泰勒的想法重要。”

“当然是我的愿望。一起去冒险，这是咱们小时候就约定好的。可是我不能辜负泰勒，他是我仅剩的亲人。他为了照顾我，放弃了升入大学的机会做了五年书记员。我……我不能……”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海勒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正向他们走来。那是非常赏识泰勒的约克大主教，为泰勒着想马修不能得罪他。

“马修，马修，原来你在这儿呢。”约克大主教神色快活地朝他们走来。

马修急忙起立，向约克大主教鞠了一个标准的六十度躬。虽然极其不情愿，但为了泰勒他不能得罪这些官僚。尤其是这位约克大主教，他在国教会位高权重，被称为最有希望成为枢机主教的人选之一。他可以抱怨，可以生气，但不能做蠢事。

约克大主教是个温和的老人，他在马修的搀扶下坐在他身边。海勒姆还在胡吃海塞，马修忙使眼色，要他向约克大主教打招呼，但他佯装没看见，马修有些尴尬，伸手去拽他的衣角。

约克大主教瞧不上其他人，他轻轻拍了拍马修的肩膀，不着声色地阻止了他。当然没必要费功夫，除了马修两兄弟，其余人等他确实不感兴趣。

“最近怎么样？喜欢宫廷生活吗？”约克大主教亲切地望着马修。

马修勉强堆砌出一个笑容，这让他感到一种精神上的厌烦和疲惫，“这里和我呆过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大人。”

“当然不一样，这里是白玫瑰城，贵族和上层世界。当然，你现在也是其中的一分子了，不是吗？”

“如果您这么想的话，我当然不反对。”马修不置可否地回应，他一点都不想成为这里的一部分，也不想得罪约克大主教。

约克大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