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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少俗虑

则根本没有学过,只是到大栅栏口买一刀毛边纸,拿到琉璃厂找铺子去印,成本共花...

成本共花三两,剩下十两,是他的。所以,老董说,那年头,手里的钱花不清——烩鸭条才一吊四百钱一卖!

    ——引自《国子监》

    据老董说,他儿子德启娶亲,搭棚办事,摆了三十桌——当然这样的酒席只是“肉上找”,没有海参鱼翅,而且是要收份子的,但总也得花不少钱。

    他什么时候到历史博物馆来,怎么来的,我没有问过他。到我认识他时,他已经不是“手里的钱花不清”了,吃穿都很紧了。

    历史博物馆的职工中午大都是回家吃,有的带一顿饭来。带来的大都是棒子面窝头、贴饼子。只有小赵每天都带白面烙饼,用一块屉布包着,显得很“特殊化”。小赵原来打小鼓的出身,家里有点积蓄。

    老董在馆里住,饭都是自己做。他的饭很简单,凑凑合合,小米饭。上顿没吃完,放一点水再煮煮。拨一点面疙瘩,他说这叫“鱼儿钻沙”。有时也煮一点大米饭。剩饭和面和在一起,擀一擀,烙成饼。这种米饭面饼,我还没见过别人做过。菜,一块熟疙瘩,或是一团干虾酱,咬一口熟疙瘩、干虾酱,吃几口饭。有时也做点熟菜,熬白菜。他说北京好,北京的熬白菜也比别处好吃——五味神在北京。“五味神”是什么神?我至今没有考查出来。

    他对这样凑凑合合的一日三餐似乎很“安然”,有时还颇能自我调侃,但是内心深处是个愤世者。生活的下降,他是不会满意的。他的不满,常常会发泄在儿子身上。有时为了一两句话,他忽然暴怒起来,跳到廊子上,跪下来对天叩头:“老天爷,你看见了?老天爷,你睁睁眼!”

    每逢老董发作的时候,德启都是一声不言语,靠在椅子里,脸色铁青。

    别的人,也都不言语。因为知道老董的感情很复杂,无从解劝。

    老董没有嗜好。年轻时喝黄酒,但自我认识他起,他滴酒不沾。他也不抽烟。我写了《国子监》,得了一点稿费,因为有些材料是他提供的,我买了一个玛瑙鼻烟壶,烟壶的顶盖是珊瑚的,送给他。他很喜爱。我还送了他一小瓶鼻烟,但是没见他闻过。

    一九六〇年(那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后期),我到东堂子胡同历史博物馆宿舍去看我的老师沈从文,一进门,听到一个人在传达室里骂大街,一听,是老董:

    “我操你们的祖宗!操你八辈的祖奶奶!我八十多岁了,叫我挨饿!操你们的祖宗,操你们的祖奶奶!”

    没有人劝。骂让他骂去吧,一个八十多的老人了,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老董经过清、民国、袁世凯、段祺瑞、北伐、日本、国民党、共产党,他经过的时代太多了。老董如果把他的经历写出来,将是一本非常精彩的回忆录(老董记性极好,哪年哪月,白面多少钱一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这可能是一份珍贵史料——尽管是野史。可惜他没有写,也没有人让他口述记录下来。

    二愣子

    他应该是有名有姓的,但是没人知道,大家都叫他二愣子。他是阜平人。文工团经过阜平时,他来要求“参加革命”,文工团有些行李服装,装车卸车,需要一个劳动力,就吸收了他。进城以后,以文工团为基础,抽调了一些老区来的干部,加上解放前夕参加工作的大学生,组建成市文联和文化局,两个单位在一个院里办公。二愣子当了勤杂工。每天扫扫院子,整理会议室、小礼堂的桌椅,掸掸土;冬天,给办公室生炉子、擞火、添煤。他不爱说话,口齿不清,还有点结巴。告诉他一点什么事,他翻着白眼听着。问他听明白了没有,不大明白。二愣子这外号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为什么大家都记得有个二愣子?因为他有个特点:爱诉苦。

    那年七七,机关开了个纪念会。由一个干部讲了卢沟桥事变的经过,抗日战争的形势,八路军的战果,中国共产党的农村政策……当时开会,大都会有群众代表发言。被安排发言的是二愣子。他讲了日本兵在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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